田校尉喜笑颜开,把那匣子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看。周围的兵卒也围着称赞,平生都没见这样神奇的东西,今日才算开了眼。
正在热闹之时,谁也没注意几个小叫花子走进酒肆。这几个小叫花子只有十岁出头,最大看着也不过十三四岁,面露菜色,瘦得像马杆子,把眼睛只往酒席上的肥肉看。趁着众人都不留意,一个抓起一只羊腿就往外跑,一个士兵眼尖,看见了,忙喊“抓贼”,众士兵立时扑上去,就把这几个小叫花子按倒在地,挥拳就打。一个最小的叫花子经不住打,咬了士兵的胳膊一口,士兵疼得龇牙咧嘴,打得更使劲了。
一个年岁大些的男孩子急了,喊道:“不要打他们,他们不懂事。只管打我!欺负小孩算什么好汉?!”
“你倒仗义,为什么带他们出来偷?做这样的下流勾当!”
“吃饱了肚子谁肯偷呢?我只笑你们,骗了你们的手珠,你们还称谢,偷了只羊腿子,你们倒打起来!”
众人听了,有些惊愕,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嘛!
“你倒说说,怎么是骗了手珠?”有人问。
“那匣子哪里是什么‘生子金娘’,不过是骗人的鬼把戏!你们且看看,那生出来的是金子吗?”男孩说道。
众人看了那个“生”出来的金子半天,也不能辨真假。还是康老儿老道些,找来一个剪刀,就去剪那金子。剪刀刚下去一层皮,便剪不动了。康老儿拿剪刀刮掉“金子”表面,底下露出了黄铜!原来是薄薄的一层金皮包着铜!
“着了道儿!”康老儿说。
“那还不快去把那个法师抓回来!”有人喊道。
“你们抓不到的。”年岁大的男孩子说。“这地面,你们哪里熟呢?人家专骗行路的过客,他也不是什么萨满法师,都是装的,他说那匣子一旬才生一回子,其实是缓兵之计罢了:等过了十天你们发现那匣子不能生,不定在哪儿呢,哪里会回头来找他?”
“噢,这么说,你是知道原委的。”阿什玉说道,“那你说说吧。”
“你们跟着法师念咒的时候,人家早就使个障眼法,把这假金子放进匣子里了。”
“难怪,我说他让我们脸朝外坐着呢。”
“那他为什么不把真金子也来个偷梁换柱拿走呢?”
“他事先哪里知道你拿的金子是几两几钱的?怎么换?万一换个不像的,叫你们看出来,当场抓住了怎么办?”
众人点头。
“只是那酒囊,确实神奇,能装那么多酒的?”
“那也是障眼法,其实他大袍子里还有一个大皮囊,用软管子连着手上的酒囊,他一挤肚子上的大皮囊,酒就到了小酒囊里。”
“怪道,我说他肚子那么大呢。”
男孩说道,“你们还骂自己呢。”
“怎么骂了?”
“笨得像头猪!”
对了,“巴得仙投珠”!饶是被骗了,还骂自己!众人这才悔得捶胸顿足。可惜了米司分的碧玻璃手珠,白白被人骗了去!
阿什玉对男孩说:“你什么都知道,自然也知道去哪里找那个法师,把手珠要回来。”
“我当然知道。只是,刚才我们白白挨了打,凭什么帮你们找东西?”男孩说。
田校尉听了,暴跳如雷,拿起鞭子就要打那男孩,“你可作死,你看着我们被骗知情不报,说不定就是同谋!我先把你送了官!”
那男孩子也据理力争:“我们若是同谋,难道不跟他跑了?会留在这里偷肉?你把我们送官,也不过打几板子完事,你们的手珠也要不回来。”
何什玉点点头,对男孩说:“要怎样你才肯帮我们找?”
“要那个金饼子做谢礼!而且要先给我,我才帮你们找。”
有士兵听了,立即反对:“不可,别又遭骗了。他把金子拿走了,如鱼归大海,我们到哪去找?”
阿什玉却置若罔闻,从自己衣袋里摸出一个金饼子,递给那男孩子:“我信你!金子我来出。只是今晚我们就要到永昌县驿站投宿,明日就要上路,你什么时候能把手珠给我们要回来?”
“就今晚吧。要不回手珠,我便到驿站把金子还给你们!只是不知大人名讳?”
“你只说找米大将军便可,你叫什么名字?”阿什玉答道。
“达达!”
男孩接过金子带着一干叫花子出去了。
众人都暗自耻笑阿什玉,等着看他的笑话。
是夜狂风大做,夹着砂子打在门窗上,噼哩啪啦的,颇有些惊心动魄。一行人在驿站投宿,听着窗外让人不寒而栗的风声,早早地裹上被子睡大觉了。
阿什玉还坐在榻上,手捧着一杯热茶,若有所思地坐着。归年获准在米司分的居处留宿,因为阿什玉闲坐无聊,便让归年给他弹了几首曲子解闷。米司分无心的人,对音乐全无感觉,任归年弹得嘈嘈切切,早在一边呼呼大睡了。
归年弹了三五支曲子,阿什玉止住他,让他喝杯热茶,暖暖手。两人捧茶而坐,归年看着窗上厚厚的麻纸被风吹得一鼓一息的,悠悠地说:“看今夜这风,怕是没有客来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阿什玉一笑:“你也觉得那个‘达达’拿了我的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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