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家一起举杯，庆祝我们宅联盟能聚在一起！”戴着眼镜头发又长又油的男孩举起手中的杯子，苍白的脸上泛起不健康的红晕，大声喊了一句。
其他人和他的状态也差不多，他们是一个创立时间并不长的网络组织，今天是第一次线下聚会，许多宅男宅女也许已经好几年都没和人正经说过话，现在聚在一起，有共同的话题可聊，年龄又都差不多，自然一个个兴奋的厉害。
这里面有个人显得有点突兀。
这人大概二十七八岁，头发半长不短，和身边的宅男们差不多，但身量可就天差地别了，他穿着短袖，两条粗壮的和他的身材完全不协调的胳膊露在外面，上面有些细小的疤痕。
除此以外，他身上也没有看见宅男必备的各种动漫周边，只是随意的穿着一件白T恤一条运动裤，精气神也比身边的人好，虽然长相普通了点。他现在正拿着手机，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的邮箱，查看里面每一封信件。
青年看着里面一封封婉拒他的求职的回复邮件，苦笑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收起手机，他抬起头。
现在到了自我介绍环节，坐在青年身边的一名青年扶了扶眼镜，开口说：“我是沧月之剑，爱好是捏战锤的塑料小人，追新番，听V家曲子，擅长AE，没了。”
然后这眼镜男就转头看向青年。
青年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我是。。。杜渐，平常喜欢玩玩魔怔世界，没什么擅长的东西，完了。”
幸好其他人对这个看起来和他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也没什么兴趣，于是话题在自我介绍之后重新展开，一群人为了“现视研到底是入宅作还是脱宅作”争得面红耳赤，但互相之间的感情也在这种争吵之中快速升温。
除了插不上话的杜渐。
杜渐摇摇头，低头看起自己的手来。
那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如果从手背来看的话。但是这双看上去保养的不错的手，手心里却满是淡黄色的老茧，老茧并不突出，而是像被烤干了一样，在手心呈一片片的淡黄色。
杜渐知道，这是多年习练的最终结果。刚开始的时候，他握着长刀挥一百下，手上就会磨出水泡；后来，水泡破了又长，如是反复再三，终于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再练下去，茧子竟然越来越薄，直至变成现在杜渐手上淡淡的黄色茧子。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太出来杜渐手上有茧了。
铃声响起，杜渐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手机，向在座的众人做了个抱歉的表情，离席而去。
当然，谁也没在意他。
“肚子，你还没找到工作么？”悦耳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
杜渐微笑起来：“你知道林路的脾气的，他一句话，我就不可能再在中海找到工作了。”
“唉，这个人啊。。。。。。你等着吧，我跟他好好说说，你先别急啊，没钱了我先借给你。”女声叹了口气，声音里竟有一丝凄苦。
“小花，不用了。”杜渐低了一下头，语气变得很慢：“真的不用了，大不了我去外地找工作去，惹不起我起码躲得起，谢谢你了。”
“。。。。。。唉。”那边挂了电话，杜渐脸上的肌肉微微动了动，算是苦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座。
吃饭吃到一半，饭桌上空了一个位子。杜渐边吃边看那个位子，有点好奇。
那是一名女孩离座去了卫生间，很久也没有回来。
那女孩长得挺好看的，用杜渐刚学到的宅系语言来说，就是挺“呆萌”的，穿的衣服有点过时，但皮肤嫩白，长相又精致，还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文文静静的，甚是可爱。
刚才向这名女孩搭讪的人也最多，但杜渐只是看了看，就吃他的饭了。
过了一小会，争吵声从饭店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桌上的人看看那边，又互相看看，面面相觑。
从争吵的内容来看，那虽然打扮过时但眉清目秀的少女，应该是被和她争吵的四名男子恶意刁难了，这从那些男人痞气十足的打扮和调侃性的言语上可以轻松分辨。
“你就是把水撞撒了，你看我身上，喏，这，喏，你倒是看啊。”其中一名两只耳朵上少说有十个八个耳环的青年笑嘻嘻的指着自己大腿内侧，示意女孩去看。女孩气的脸都红了，拙于言辞的她无力辩解，又怎么肯去认真看。
杜渐看看桌上的菜，叹了口气，狠扒了几口菜，站起身来。
“我先走了，谢谢大家，我吃的很开心。”抛下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杜渐在桌上放下自己的份子钱，站起身来，先是朝饭店窗户边的配菜区走了走，绕了个大圈子，才走到四名男子身边。
这边呆坐的男男女女只看到杜渐走过去说了句话，四名男子本来笑嘻嘻的脸色就全变了，他们摩拳擦掌的尚未动手，杜渐一巴掌就朝那名耳环青年脸上扇了过去。
啪！
闹哄哄的饭店一下静了下来，耳环男子捂着脸，满眼都是小星星，等他回过神来，正要发作，才发现杜渐已经夺路而逃。
“操XXX的，追，揍死这个小XX”耳环男子好像是四人里的头目，他说完就向楼下追去，其他三人也紧紧追上。
从高空向下看，可以看到追逐战穿越了整整三个街区，一马当先的杜渐甚至有余裕停下来，等着四名看似虎背熊腰却没有半点耐力的男子，气喘吁吁的跑到能看见他，才转身继续跑下去。
终于，杜渐在一条死胡同的最深处站住了脚。
回头，四名男子已经掏出了身上的武器，弹簧刀蝴蝶刀等等，其中还有一名男子身无长物，于是他扒下上衣，缠在了左手上。
四名男子气势汹汹的围了过来，而杜渐看着其中三名男子手上的小刀，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刀都不会握还做流氓？”杜渐活动两下手脚，看着逼近过来的四名壮汉，摇了摇头。
怒吼声在小巷里响起，然后是拳头击打皮肉的声音，哀嚎声，惨叫声，传出老远。小巷两旁的楼房里有人探出头来看上一眼，又飞快缩回头去，窗户哗啦一声被拉上。
也就过了一两分钟，杜渐慢慢从小巷里漫步而出。他身后，是四名躺在地上低声叫唤的青年。
“今天的体力锻炼减半。。。不行，这顶多算个大热身，那就减三分之一吧。”杜渐低头盘算着，摸摸兜里所剩无几的钱，怀念一下自己还没吃完的那餐饭，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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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渐很饿，相当饿。
不止饿，他还很热。
虽然现在是初夏，中海市又是海滨城市，这里又是四面通畅的小山山顶，不时有轻柔的风吹过。但杜渐还是汗出如浆，仿佛刚从蒸笼里出来一样，浑身冒着热气。
热，他早就习惯了，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点温度问题都对付不了，还练个屁。杜渐心中想着，握刀的姿势又正了正。
一个下劈，他幻想中的“敌人”向后退了一步，躲过了这一刀。
热倒是小事，关键是饿，难以忍受的饿，胃里的酸水快要把胃壁腐蚀透了的感觉。明明上山之前还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
心中在胡思乱想着，身体却依照战斗本能下意识的动着，一刀劈空，杜渐停也未停，本来为了保持重心而压着的小碎步，改成大跨步，一步跨出快两米远，拉近了他练习时幻想出来的敌人的距离，手中长刀一压一推一按，一个标准的直刺就刺了出去。
这是他的新杀手锏——正常对战，根本没有这种超大步突刺，杜渐练了许久，才把这一招里的破绽慢慢去除。比如，这一步跨出，如果重心不稳，对方又闪过去了，那就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长刀刺破空气，发出一声轻微的嘶鸣。
接着杜渐猛的向后跳了回去，两只运动鞋在沙石地面上摩擦，发出堪称巨大的沙沙声，在无人的夜里的山顶传出很远。
向后跳了一大步，额头上的汗飘落到了地面上。躲开了幻想中的敌人的“临死反击”，杜渐满意的点点头，回身走到这草地中的，方方正正的平整土地边缘。他一手拿起刀鞘，另外一手将刀身中段搭在拇指第二关节中部，凭着手感把刀快速插回鞘内。
然后他才顾得上拿地上放着的塑料袋里的小包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
杜渐轻声唱着奇怪的歌。
仔细分辨，那“歌”只有一句歌词。
好像是“能败己者只有己”，歌词很怪，曲调更怪。
肚子咕噜噜的在叫。
杜渐看看繁星点点的天空，将长刀单手握着，放在身侧，闭上眼睛调整起呼吸来。
急促的呼吸只用了两三次吐气就平复了，杜渐睁开眼，将地上的狭长刀袋拿起来，把长刀放入刀袋，认真的系起刀袋口的带子。
刀袋口向外折起向下，缝在上面的带子绕两圈，也扎进同侧。杜渐满意的笑笑，将刀袋背在一侧肩膀上。
他收拾了一下地上自己锻炼时丢弃的垃圾：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被砍得破破烂烂的速溶咖啡铁罐，用过的纸巾，把他们都扔到塑料袋里。
然后杜渐就背着刀提着塑料袋往山下走。
等到这一刻，杜渐的心，才从毫无杂念，变得慢慢活泛起来，一些隐隐约约的念头跑进他的脑子里，在里面翻来倒去的转：攒下的钱还有点。。。。。。今晚吃顿好的吧。。。。。。马上就到别墅那了。。。。。。工作还是找不到。。。。。。要不还是去外地吧，惹不起。。。。。。躲得起。
经过山谷别墅的时候，杜渐朝那黑漆漆的一片残破的建筑残骸看了几眼，摸摸脖子上系着的钥匙，他停了一停，低声咕哝了一句“师傅，我走啦”。
虽然是初夏，树林里却也已经有了蝉，单调的声音在林间回荡，让杜渐觉得更加。。。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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