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你又没入境!”大婶笑呵呵的又抽出一根烟,放在杜渐的手上,杜渐僵住了,呆呆的任由大婶把烟放在他手上,动也不动。
“刚才我说话的时候,你净顾着吃饭了吧?”大婶又笑了,给自己点上一根烟,长出一口气,氤氲的烟雾在大婶身前飘起,遮挡住大婶回忆的眼神。
“当年我刚听到的时候,反应比你还大,毕竟我已经站在了武道巅峰,或者说,普通人的武道巅峰。”大婶又吸一口烟,脸上的表情在烟雾遮挡之下无法分辨:“当时的我踌躇满志,感觉这世上再没人能赢得了我,至于入境,变成武道巅峰人物,那时候我本来并没有想过。”
“短则一年,长也超不过三年,入境之后,能力确实会突飞猛进,但代价是活不过一千天。是入境还是不入境,这种‘选择题’实在太简单了。”大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可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东西,叫武林。”
“一个人组不成武林,武林是由很多人组成的,那么所谓的武林,也就是一个小世界。”大婶叹口气,说道:“武术确实可以修心养性,但也有人拿来作奸犯科,所以武林之中,自然会因为选择不同,出现这样那样的帮派。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纷争多了,人们自然就需要一个依靠。”
“以前的帮派有盐帮,漕帮,马帮等等,现在的帮派则早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玩意,打个比方,你知道东方宾馆吧?”大婶指了指远处闪烁的霓虹招牌。
杜渐点了点头,手中的烟卷转来转去,最终还是拿过邻桌客人扔下的火机,点上了。
“那个全国连锁酒店的身后,就隐藏着国内数得上号的一个大帮派,悦来。”大婶笑了起来,看着杜渐说:“是不是有点耳熟?没错,就是那个‘悦来客栈’的悦来。”
“这些帮派,私底下控制着很多企业,而既然是公司,那么肯定互相之间有纷争,那么怎么决胜负呢?”大婶问杜渐,杜渐木然的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打啊。”大婶言简意赅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她拿手指挽了挽垂下的头发,继续说道:“小纷争就私斗决胜负。大事的话,比如一个地区的市场占有权什么的,就等一年一度的武林大赛。谁赢了,谁就有优先权。你没发现东方宾馆在河西省内满地都是,出了省却只有寥寥几家么?那是他们已经分完的蛋糕,没事谁也不会乱越界。”
“我之前一心练武,也不太关注这些东西,直到我二十六岁,决定从此归入我家族的长老一系,决定去做个认证的时候,才了解了一下。”大婶怕杜渐不明白,接着解释道:“所谓认证,就是各门派的长老都得有的一个东西,只有到了可以入境的门槛的人,才能去认证。获得了认证,就说明你有了入境的能力,这算是个。。。金饭碗吧,当长老福利很好的。”
“咱们国家军方管着这个东西,每一年,都会有军方的死门高手自行入境,来保证考核底下这些帮派长老的权威性,因为只有入境的人,才能看得出一个人当前的能力足不足以入境。”大婶伸手弹飞手中的烟蒂,红点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线,还未落地就已被风压吹熄。
“别害怕,这些军方的入境高手虽然入的是死门,但他们平时基本不动手,地位和我们这些长老们一样,高高在上,平常基本上就是摆设,只有在考核长老的时候才会稍微动动手。”大婶眼睛看向虚空中烟蒂飞往的方向,脸上全是希冀:“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又跑题了。”大婶笑着摇头,开始收拾起面前的摊子:“总之我去参加考核了,也成功通过了,但是从那时起,心里就种下了种子。功夫再也不能寸进,索性就跑出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杜渐看着大婶,看着她手上细细的金手链,看着她坐在小板凳上,换上一双叫不上名字来的运动鞋,看着她耳垂上两颗宝石闪闪发光。
大婶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停下,她盯着眼前小小的馄饨摊,慢慢说道:“心魔吧,这算是。”
“入境的魅力实在太大了,即使我知道那代价极为可怕,但我仍然每时每刻都在想:假如我入了境。。。。。。所以我的功夫早就放下了,因为只要我入了境,那么我练的‘功夫’就是一泡狗屎,那还练个屁。”大婶又拿起汤勺,手上用力,钢铁制成的汤勺在她手上软的像面团,一点一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杜渐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低着头,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只要到了门槛,想入境是随时都可以的事,但是,我不会入境,其他长老也不会入境。我们就像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大婶拍拍头,恍然大悟的说:“哦,战略核武器,只要有我们这些长老在,就没人敢动我们这些老牌帮派一根寒毛。”
“总之,看小伙子你这个样子,刚刚开门是吧?”大婶和善的笑笑,说道:“年轻有朝气是好事,可千万别和人生死相斗啊,开了门以后,假如在生死关头,也能入境,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杜渐看着大婶,缓缓的点头。
“等哪天你练到了八门巅峰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办个我们河帮的客卿牌子,你去考核一下,就能每年拿个几十万养老费,很赚的哦。”大婶笑的很温和,她指指自己身上的饰物和穿戴,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看上去竟有一丝妩媚:“看不出来吧,我身上这一套就得几十万。”
杜渐默默点点头,又摇摇头。
“嗯,今天懒得收摊了。”大婶看看一片狼藉的摊子,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我,过来收摊,嗯,还是这。”
打电话时大婶的语气可以说有点颐指气使。身居高位之人的气质,她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点点,再不是杜渐初见时的那副农家大婶样子。
杜渐站起来,缓缓向大婶点头,再慢慢抬起,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大婶看着杜渐远去的身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又拿出根烟来点上。
几分钟后,一辆商务三厢车停在馄饨摊旁边,下来几个身着西服的壮汉,大婶挥挥手,几名汉子就笑着开始收拾起馄饨摊子来。三两下将家什装上车,一名领头的壮汉走过来,对大婶弯腰行礼:“蔡长老,我是新来的小包,你叫我豹子也行,包子也行,以后就由我主管中海这边,您多关照。”
“哦,失礼。”大婶懒洋洋的抬起手行了抱拳礼,手未放下就随意挥了起来:“拉回去吧,放我家游泳池旁边仓库里,钥匙在仓库门旁边花盆里。”
“是,那我们先走了。”壮汉再度弯腰行礼,转身上车。
大婶抽完手中的烟,坐了半晌,才慢慢站起来,把身下的小板凳拎起来,慢悠悠的走向小巷另外一端。
大婶在街上慢慢走着,到了另外一条小巷里,突然有灯光照到大婶背后,大婶仿若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朝路边靠了靠。
摩托车的声音在深夜里甚是刺耳,呼啸而过的摩托车上,坐着两个人。后座那人伸出手去,劈手抢过大婶手中的板凳,摩托车扬长而去。
大婶呆了一下,突然笑了,她笑的很开心。
摩托车的灯光转回这边,快速驶来的摩托车越来越近,大婶笑着,脚后撤一步,摆出个架势来。
“操你X的大晚上拿个板凳逛街你傻X啊!”头盔内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语速极快,声音里带着被耍的愤怒,后座那人话没说完,摩托车已经驶到大婶面前,那人扬起手,板凳劈头盖脸的朝大婶扔来。
大婶一侧身一扬手,板凳被她用力一拍,又滴溜溜转着飞回去了。
碰!
木头小板凳和摩托车驾驶人的头骨亲密接触的声音响起,摩托车马上歪歪扭扭起来,最后失了控制,还是轰然倒地。
大婶笑的很爽朗,她捏着自己的指骨,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黑夜中,她的身形在摩托车灯的映照下,有点邪恶的意思。
一阵乒乓乱响之后,大婶满脸舒畅的从小巷里走了出来,她拿出一方丝巾,擦干净拳头上的血,满面笑容的摸出一物,按了一下。停在巷子头的一辆奔驰车闪了两下灯,大婶回头把小巷内的小板凳捡起来,不顾地上两名头破血流浑身是伤,看她仿佛看恶魔一样眼神的两名抢匪,转身把小板凳放进车后厢。
看看两名抢匪,大婶还是笑着,拍拍车前盖:“看好车号,想找麻烦尽管来。”
然后她上了车。
奔驰慢慢驶离这条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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