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渐在做梦。
一开始，他梦到了林路，梦到少年时代，林路在体育课上请他们全班喝汽水。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杜渐并没有觉得奇怪，而是像当年一样，开开心心的喝着汽水。
直到林路冷笑着看着他，说出一句：“你杀了我，还有脸喝我请的汽水？”
语气和笑容，和当年的林路一模一样。
杜渐惶然从篮球架下站起，却发现梦境早已开始改变。
同学们渐渐变成了一些面孔，其中有额头插着钢筋的林深河，有脑袋扁的和披萨一样的林瑞，嘴巴烂的和花一样的胖子大刘，脖子上插着罐头盒盖的孙睿，还有林瑞那些肢体残缺的手下。
他们全都冷笑着看着杜渐。眼珠子鼓出来，七窍流血的林路继续冷笑着，说：“你这个人，看起来一副好人样子，没想到这么烂，杀了我们，连内疚都不会么？嗯？”
杜渐发愣，他浑身发冷，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杀人偿命，你就偿命吧。”林路说完，朝杜渐走了过来。把杜渐团团围住的众人，也朝杜渐逼了过来。所有人突然变得更加丑陋，像是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不，他们真的是索命的恶鬼。
所有人都朝杜渐冲了过来。
梦境暂停了一瞬。
杜渐抬了抬手，用手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刀，削掉了首当其冲的林路的脑袋。
他在自己的梦境里大吼，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刀，一边怒吼：“我杀了你们，那我就能杀了你们第二次，你们都是坏人，我杀你们，我没有错！”
“我没有错！！！”
随着他的吼声，梦境世界崩溃了。
杜渐猛的惊醒。
他一下坐起来，满头都是冷汗。太阳大的吓人，杜渐身上的衣服结出一层盐霜，稍稍一动就扑簌簌往下掉盐粒。他用干硬的衣袖擦了擦额头，在晒得通红的额头上留下几条白痕。
“我没有错……”杜渐摇摇头，甩掉心中的不快。
起风了，风很柔和。海面上荡漾起层层涟漪。
杜渐四下看看，发现仍然身处茫茫大海，没有半点陆地出现的迹象，于是颓然躺回救生船里。
小船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杜渐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从船舱里的一个箱子里，杜渐找到了几份应急口粮，用船上绑着的小刀打开，吃了一顿，又摸索着把救生船上附带的帐篷支了起来。
支帐篷的时候，杜渐偶然间发现了另外一个小柜子，里面有一枚哨子，一套伸缩式渔具，还有镜子急救包等等东西。杜渐把哨子叼在嘴上，随着呼吸吹出高高低低的声音，又拿出钓竿，撕下一小块鲨鱼肉挂在鱼钩上，将钓竿支在船上的支架上以后，躺下继续睡起来。
杜渐又开始做梦了。
奇怪的是，这次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而且，他的梦，就发生在这艘在大洋中飘飘荡荡的小船之上。
有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了船上。
这姑娘长得很漂亮，或者说，应该很漂亮。
因为在梦里，杜渐虽然有“她长得很漂亮”这个概念，但是并不能清楚的看见姑娘真正的样子。梦境都是这样，到了关键点，总是含糊不清。
在梦里，杜渐仍然保持仰躺的姿势，嘴里还叼着哨子，随着自己均匀的呼吸，发出一声声哨音。
姑娘拿下杜渐嘴上仍叼着的哨子，一口就亲到了杜渐的嘴唇上。
杜渐在梦境中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的脸，但太近了，还是看不清。但那伸到嘴里来的温润的触感，让杜渐渐渐沉迷其中。那感觉很奇妙，对方的舌头像是完全不会分泌口水，但即使如此，也十分滑腻柔软。
杜渐突然感觉有点好笑。
他竟然在这茫茫大海之上，落难之时，做起春梦来。
他已经知道自己在梦境里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那姑娘就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消失不见了。
声音有点耳熟。
杜渐睁开眼睛，看着逐渐阴沉的天空。
乌云从天际一侧压了过来，乌黑一片，快速占据了晴朗的天空。空气沉静下来，水面也再也不泛起一点涟漪，一片死寂。
杜渐从船内拿出两只浆，划了起来。
平静的水面被杜渐的浆拨出一片片白色的水花，下方则是蔚蓝的，深不可测的大海。
起风了。
雨滴落了下来。
杜渐不为所动，仍然缓缓摇动着手中的浆。
风雨越来越大，杜渐放下浆，把零碎东西放回那个带扣的箱子，扣上以后，继续专心致志的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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