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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饭勺(1 / 1)

在马帮的管理程序中,有一项技术含量极高的工作,就是给牲口钉掌。

马帮搞驮运,牲口长年累月,行走在山间野地,道路崎岖,高低不平,对牲口的蹄子磨损相当严重。如果长期行走,不钉上铁掌的话,就像人不穿鞋走长路一样,脚底板会磨起血泡,形成损伤。假若马帮牲口不钉掌的话,不须多长的时间行走,蹄子就会踏勚,情况严重了,会形成跛脚,走不了路——所以马帮牲口全都得钉上铁掌。

牲口钉上了铁掌,长时间行走,蹄子便不会踏勚了。然而,牲口的蹄子却像人的手指甲、脚趾甲一样,会不断地长出来——人的指甲长到一定的程度,就要进行修剪;牲口的蹄子也一样,长到一定的时候,也要“修剪”。另外,牲口蹄子钉上铁掌,蹄子倒是不会踏勚了,但是铁掌却会被踏勚,就像人穿的鞋子一样,到一定的时候,就漏底漏脚趾头了。鞋子坏了就要扔了,从外换一双新鞋——人的指甲长了,啥时想修剪就啥时修剪;鞋子啥时穿破了,啥时都可以换,两不耽误,互不影响。而牲口就没有这个方便,铁掌钉死在蹄子上,就等于脚穿在鞋子里。不脱了鞋,怎么修剪指甲——所以,马帮的牲口只有等到铁掌踏勚了,用不成了,然后取下来,从外换新的。趁换新铁掌的机会,把蹄子一回修削了——换新铁掌叫做“钉掌”,它包含了“换新鞋”和“修剪指甲”两道工序在里面,不能“独立”进行,只能“同时”进行。而这两道工序的技术要求极高,要由经验丰富,手艺精湛的专人来完成。

取下牲口踏勚的坏铁掌要容易一点。一般钉掌时,都要把钉子的尖稍稍弯曲,当钉子钉入蹄子时,要把弯曲的方向朝外,这样,钉子一边进入蹄子,一边朝外撇,进到一定的深度,钉子尖就从蹄子外沿撇出来了。将钉子敲紧,把钉子最锐利的部分适当扭去一截,然后把剩余部分敲弯,倒盘在蹄子外沿就行——要取下踏勚的坏掌,把这些盘牢在蹄子外沿的钉子尖扭断(或者扳直了倒冲),从蹄子底部的铁掌钉槽中,用钉锤把钉子拔出来,坏掌也就取掉了。

下一步,要给牲口“修剪指甲”,也就是削蹄子。师傅凭经验,估计蹄子长了多少,要把它削掉;另外,削出的蹄面,跟地面要基本保持平衡,绝不可以削得一边高,一边低,使牲口走路时一边掌面着地,一边掌面悬空——要是掌面不平衡着地,牲口走路时就成了“撇脚”,影响正常行走。

由于钉掌这项工作技术含量高,要求手艺精湛,经验丰富,老把作马帮里,能够胜任的只有老把作、马保和周老叔。其他的伙计只能当副手——端掌。端掌的过程要简单得多,只要有手劲,有耐力,双手把牲口蹄子端稳、端牢,让师傅好削、钉掌就行。

老把作马帮散伙后,能够熟练掌握钉掌的马保和周老叔都离开了,只剩下老把作自己一人。而他手中还掌握着十五匹牲口,多少还算是一个中型马帮,只他一个人掌握钉掌的技术咋行!给十五匹牲口“换鞋、修指甲”,他忙得过来吗——最少也得两个人掌握这项技术,才应付得过来。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在伙计当中,火速培养一个掌握这项技术的接班人。说自私一点,手指头往里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的干儿子宝财便成了首选了。

宝财学习、掌握钉掌的技术,老把作得身教言传,亲自示范,让他在一旁看着,仔细观察,细心领会。端掌的事情由其他伙计来。马帮里的伙计,个个都身强力壮,端掌的事谁都干得了。

学习钉掌,第一步,先取下坏掌;第二步,对牲口蹄子进行修削——对蹄子进行修削的工具叫削镰,特别锋利,钢材质量非常坚硬,样子跟一般割草、收割庄稼的镰刀略有不同,刀尖跟鹦哥嘴似的,稍带勾形,具有雕刻工具的性质,可以对蹄子内里凹陷部分进行雕凿式的修削。

学习钉掌,首先要掌握使用削镰的基本功。在修削蹄子的过程中,要掌握好平衡,掌握好力度——像削苹果、梨、莴苣、苤蓝一类的蔬菜一样,平衡掌握不好,力度掌握不好,削得浅了,就把皮削断;削得深了,又把果肉削去——削水果蔬菜,削得浅、削得深,问题都不大。而削牲口蹄子,那就不行了!就像人修剪指甲一样,剪得浅,没达到效果;剪深了,就剪到肉了——所谓的十指连心,剪指甲剪到肉,痛到心底,很难承受。

同理,修削牲口蹄子,如果技术掌握不好,修削过深,削到了蹄子的神经末梢,就如同剪指甲剪到了肉,疼痛钻心,难以忍受。本来给牲口修削蹄子,它会觉得很舒服的,非常配合,乖乖地让你修理。可是削到了肉,冒出了血,它疼痛难忍,就会乱踢乱踹,极易伤到人。钉掌时,钉子尖弯曲不够,下锤力度不合,钉子尖撇不出蹄面,直直进入,钉进肉里,牲口也会乱踢乱踹。

新手刚开始学习钉掌,都容易走形——修削时,削到神经末梢;钉掌时,钉子直接钉进肉里,引起牲口奋力挣扎,乱踢乱踹。为了防止伤害事故发生,一般新手学习钉掌,都要对牲口蹄子进行特殊的固定——用麻绳与牲口尾巴牢牢结在一起,再用麻绳把牲口蹄子牢牢绑住,借牲口尾巴的作用,把蹄子稳稳地吊住。这样,即便是削蹄子时,削到了肉,钉钉子时,钉进肉里,牲口疼痛难忍,它想乱踢乱踹,却被尾巴死死扯住,想踢踢不出,想踹踹不了,这就大大降低了新手被踢伤的危险。

用麻绳与牲口尾巴牢牢结在一起来固定蹄子的方法叫做——吊尾。牲口第一次被钉掌时,不管师傅的技术有多娴熟,经验有多丰富,它都会乱踢乱踹,这种情况,不是钉掌的人是新手,而是牲口是“新手”,无论如何都要采取“吊尾”的方法,以确保操作安全。

宝财第一次学习钉掌,老把作小心行事,不敢大意,把牲口作了“吊尾”处理,叫别的伙计端稳蹄子,他自己先行示范,边削边叫宝财在一旁仔细观看。自己削得差不多了,他也看得差不多了,才叫他来亲自实践。

宝财第一次拿起削镰,感到十分生疏;使用起来,不知深浅——老把作作示范时,已把最外层的“老蹄”削去,“嫩蹄”已很接近神经末梢了。宝财来修削,笨手笨脚,不知深浅,使力过重,削得深了,伤及蹄肉。牲口哪里经受得了钻心的疼痛,撅屁股就要乱踢,受尾巴牢牢扯住的牵制,踢了几下,踢不出去,只能用站在地上的那只脚,作“单脚跳”。跳了几下,跳不起来,不管用,干脆往前一冲,冲出去有两三尺;后面吊着的蹄子,也跟着往前移了两三尺;宝财也被带着往前移——出现这种情况,危险就大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牲口做往前冲的动作,是在积蓄力量,就相当于人把伸开的巴掌收缩回来捏成拳头的动作。接下来牲口会发出更大的力量,身子很快地往后挫,再做出乱踢乱踹的动作。有经验的钉掌师傅,看到牲口作往前冲的动作,便会迅速地往后,或者往左右两边迅速避让,决不能让牲口带着往前移,防止牲口往后挫,乱踢乱踹时,被伤到——老把作虽然小心了又小心,把安全放到第一位,把牲口吊了尾。可是发生危险时如何规避这一条极其重要的常识,却忘记了告诉宝财。

宝财不懂技术,严重割伤了牲口的蹄子,它疼痛不过,往前冲出,这是做出往后攻击的姿态。可他却全然不知,被牲口带着往前移动时不晓得规避。只见牲口刚往前冲出,紧接着整个身子突然后挫,那吊着的蹄子狠狠地就踹了出来——牲口蹄子做动作时,有三种叫法:屁股往上颠,蹄子往上使力,叫做踢;蹄子往下使力,叫做踏;蹄子使力不上不下,沿着平行的方向,叫做踹。牲口的蹄子被连接尾巴的麻绳高高吊起,它是踢也踢不成,踏也踏不成,只能沿着平行方向前后移动——踹。那牲口高高大大,蹄子高高吊着;他学习钉掌,则是蹲着,就“矮”下来许多。这一高一矮,两下一凑合,他的脑门刚好跟那牲口吊着的蹄子处在一条平行位置上。那牲口往前一冲,接着往后一挫,狠狠地就踹出一脚。他不知规避,这一脚正正踹到了他的前额(脑门)上,威力之大,当时就把他踹出一丈多远,摔了个四脚朝天,手中的削镰都往后飞出去老远。

宝财被牲口踹中,摔了出去,倒地不动了。这瞬间的突变,连老把作都被吓慌了,忙不赢顾牲口,赶紧蹿过去把他扶起来,一看,惨嘞!两眉正上方的额头上,像大饭勺一样,印着一个紫青的马蹄印;他嘴巴歪着,口大张着,鼻口流涎,眼白上翻,人事不省。

那几个伙计见到这种状况,都不由打起了哆嗦。老把作要维持现场,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能露出胆怯的样子。他仔细观察宝财的伤势,被牲口踹上之处,先是起了一个紫青的大马蹄印,接着在马蹄印中间很快隆起一个鹅蛋大的绿包;摸摸脉,还有跳动;试试鼻孔,还在喘气;虽然人事不省,呼唤不应,倒也让他高吊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老把作经营马帮多年,他见过不少钉掌时被牲口踢成重伤的人。那些被踹得严重的,形成脑震荡,医好后,有的疯疯癫癫,呆呆傻傻,变成白痴;有的常年大小便**,痛苦不堪;有的甚至半身不遂,无法说话……这些都是被牲口踢到脑袋的不同部位,受到重创,造成脑震荡,医好后留下的后遗症。

老把作将宝财的受伤程度,跟以前见过的那些同样经历的严重受伤者的状况作比较,好像还没有前者伤得厉害。他虽然被牲口踹倒在地,但看那受伤处,马蹄印明显,蹄印中间隆起鹅蛋大的一个包,这就心安了不少。为什么呢?

大凡脑袋被牲口踢着,伤得特别严重的,头骨会被踢碎,受伤处便会凹陷进去,伤及颅脑,显现的症状是整个脑袋肿胀如球,而被踢碎骨头的地方的凹陷处却不会复原。达到这种严重程度,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即使医好了,也会留下前面提到的那些后遗症。

宝财被牲口踹倒,虽然昏迷不醒,但受伤后脑袋其他部位并没有发生肿胀,只是被踹中处鼓起一个大包,这就说明,他的颅骨没有被踢碎。颅脑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凝血肿胀只是在颅骨外部发生,所以被踹中的地方便在外部凸起了一个鹅蛋大的包。

老把作的经验果真管用。宝财被牲口踢伤后,不省人事,但是呼吸正常;脉搏虽然有些紊乱,但脉动还算有力。由于有“吊尾”这层保护措施起作用,牲口往后踹的蹄子不能正常伸展,威力没有发挥到极至,最多也就是把他踢成了中度脑震荡,估摸着死不了人。

老把作探明伤情,心情松了许多,叫过两个伙计(马帮散伙,除了宝财,还留下了三个伙计)帮忙,把宝财抬进马店,安置在床上。过了几个时辰,他慢慢苏醒过来,睁眼看看,大白天的,眼前尽是星星闪烁,耳朵里只听到吱吱嗡嗡的虫叫声;头昏眼花,恶心呕吐,脑震荡症状非常明显。

老把作吩咐伙计,好好招呼宝财,他自己则去找药、配药——马帮在外,翻山越岭,道路崎岖,跌打损伤,皮破骨折的事时有发生,这方面的损伤需要什么样的草药,他心里有谱。配好药,在宝财的伤处敷上,用布条包扎好,让他静静修养。

宝财被牲口踹了,伤得不轻,脑震荡的症状一时半会不能消除,完全不能随马帮上路了。老把作的马帮现在跑的是“中途”,这次接的货物,是从这个县驮运到那个县,货物也不重要,不用担心有土匪来抢;况且,路程已经走了大部分,只须一天多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老把作要留下来照顾宝财,换药、熬药,无人可替。他也不能随马帮出发,便把货物的数量、种类的凭条交与三个伙计,叮嘱他们在哪里住店,到达目的地后如何跟雇主交接货物,如何清算结账……作了细致的安排后,让三个伙计赶上马队开拔,完成驮运任务后原路返回。他和宝财在这里等他们。

马帮出发,一路都很顺利,没出什么差错。去要两天,赶回来要两天,第四天的中午,马帮如期回到了马店——出了宝财这台事,老把作是头一次没有跟随马队出发。马帮离开的这四天,他的心是分作了两头,这头牵挂着宝财,那头牵挂着马帮,一直担心马帮那头会不会发生意外?直到马帮安全回来,他分开的心才算收拢,轻松地出了一口气。

宝财也算争气,经过干爹这四天的精心治疗,头上的肿块已经消退了许多,人也可以下地行走了。其实这都要归功于老把作这个“庸医”的那些草草药。他不单准备有医治牲口的那些怪药,像半夏、叶上花、叶下花、爬山虎、过山龙等接骨生津,和血化凝,消炎止痛的草药也准备得有。从医理上讲,人畜同然,医牲口的药,同样可以医人,只是用药量的大小要拿捏好,视病情而定。一般畜用五分,人用一至二分(以马帮人员作比较)。按照这个比例,基本上趋于合理,能起到很好的治疗效果。老把作根据宝财的病情,和血化凝,消炎止痛的草药使用得当,使得他的病情大有好转,不仅能下地走路,跟随马帮出发也没啥问题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理疗,修养,宝财算是完全康复了。虽然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但是在脑门上却留下了一个马蹄形的伤疤——牲口踢中的皮肤坏死结痂,当伤口痊愈,坏死结痂脱落,便在脑门正中留下了一个大饭勺状的、非常显眼的永久性疤痕——这就是文章开头提到的故事主人公叫“饭勺”的来历。

宝财脑门上留下了非常显眼的饭勺标记,过后伙计们都不叫他“宝财”的名,而是叫“饭勺”。人家这样叫他,他也答应,毫不忌讳。时间一久,这个称呼作为绰号在他身上生了根,连老把作都喊顺了口,把“宝财”这个名字丢到山背后去了。

宝财脑门上留下了饭勺的印记,在好长的时间里,人们一喊他饭勺,他都会“条件反射”,连想起踢他脑门的牲口蹄子。甚至吃饭时看到真正的饭勺,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打一个大冷噤。伙计们见了,开玩笑道:“饭勺!看你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咱们又得来个歇后语大翻新了——人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咱们这里给你翻新一个歇后语,叫做:一朝被马踢,十年怕——饭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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