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话音刚落,就有人击鼓鸣冤。李崇命人将击鼓之人带上堂来。原来是两个人在争儿子。
那年,荆州百姓苟泰的儿子,刚满三岁,长得十分乖巧可爱。一天,他在门口玩耍时被人拐走了。此后数年,苟泰一直在寻找孩子的下落,但是始终没能找到。一天,有朋友偶然发现他的孩子在同县人赵奉伯的家里。苟泰便亲自前去辨认,发现孩子的形貌特征都与自家丢失的孩子非常相像。于是就登门拜访,要求赵家归还孩子。但是,赵奉伯却坚持说这孩子就是自己的,不肯归还。双方争执不下,苟泰就一纸诉状将赵奉伯告到县衙。两人在大堂上都声称孩子是自己的,并都有邻居作证,郡、县官员难以决断,于是让他们到李崇这儿来喊冤。
李崇命令先将两人拘禁起来,然后问青肫:“你觉得这事怎么判定?”
青肫胸有成竹地说:“孩儿以前曾经听过一个类似的故事:好像是两个妇人争一个婴儿,都说孩子是自己的。于是,县官就说:‘你们两个都想要孩子,互不相让,又难以判断,就将孩子砍成两半,你们一人一半吧!’一个妇人同意,另一个妇人哭着说要放弃孩子,说宁愿不要孩子也不能让大人将孩子杀死。县官由此判定,放弃婴儿的妇人是孩子的亲生母亲。父亲,不如我们也用这个方法,来断案吧!就说把孩子分成两半,看他们谁放弃,就判给谁。”
李崇呵呵一笑说:“办法倒是好方法。如果两人都说宁愿放弃孩子也不能害死孩子呢?”
“会这样吗?”青肫挠挠头说。
李崇点点头,说:“刚才我看得出来,两人都对孩子有感情,恐怕谁也不愿意孩子死。而且为了定案而杀人,实在荒唐,不会有人相信府衙会真的如此判处的。”
“那应该怎么办呢?”青肫问。
李崇笑着说:“其实很简单,将你说的方法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青肫还是不解,欲问详情,却见李崇转回后堂去了。青肫又挠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通,便也进了后堂。他刚一进门,就看到李崇拿着一份案卷,正问下属:“这份案卷怎么回事?配军苏显甫、李盖杀害解思安的时间、地点、因由等细节皆是不详。你们是如何断案的?”
那名官吏躬身说道:“这个案子是由解思安的哥哥解庆宾报的。解庆宾在城外发生弟弟的尸体后,看到尸体像是被杀死的,心中非常疑惑。此时,他又听说村里的女巫说自己看到了解思安的鬼魂。还说解思安死的时候很痛苦,他说自己是被别人害死的。于是解庆宾便调查了弟弟生前的人际关系及死前的行踪,最后怀疑弟弟是被苏显甫与李盖杀死的,所以报了案。苏显甫与李盖被捕后,很快承认了杀人之事。所以我们想就此结案。”
“暂停结案。”说完,李崇想了想,对青肫说:“肫儿过来。”然而在青肫耳边低语几句。青肫连连点头,看得那名下级官吏一脸狐疑。
第二天,李青肫带着一个差役,自称是从外地来的,找到解庆宾的家。走到门口,李青肫刚要抬手敲门,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好开门,准备出去。男人身形消瘦,目光矍铄,举手投足之间透着精明。男人看到门外立着两个陌生人,先是一愣,随即问道:“请问两位找谁?”
“敢问这里可是解庆宾的家?”李青肫拱手问道。
男人点点头说:“在下就是解庆宾,敢问两位官人有什么事?”
李青肫略略向前,轻声说道:“可否进一步说话?”
男人迟疑了一下,将两人请进门去,然后站在门口左右瞧了瞧,转身进门,将门关紧。
男人的老婆见丈夫领进两个陌生人,很是诧异,不待她问话。男人示意她进屋。她便急忙钻进了里屋。
李青肫两人进屋坐下,然后说:“我们不是本地人,离你这里有三百里。最近有一个人经过我们那里,到我家中投宿。夜里一起聊天,我们怀疑他有问题,当即便追问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一开始,他不说。我们说要报官。他才承认自己是被流配充军,躲避劳役逃出来的,姓解字思安。当时我们打算将他送交官府,他哀求我们,称‘我有兄长叫庆宾,今住荆州城内,嫂子姓徐;你们若是怜悯我,就去告诉他,替我说清原委;家兄闻此一定会重谢,拿出所有资财他都不会吝惜。现今只管把我作人质,若是前去什么报偿也没得到,再把我送到官府也不晚呀?’因此,我们来拜访你说明情况。你估摸要放你弟弟应给我们多少财物。如果你不信,可随我们察看实情。”
他们话音刚落,只听里屋传出“咣当”一声。解庆宾慌忙告辞,转进里屋。原来是他老婆听到外面的谈话,心虚失手打碎了一个小香炉。他老婆看到男人进屋,慌里慌张地问:“当家的,这可咋办啊?”
解庆宾叹了口气说:“真冤孽啊!你别管了!一切有我!”
解庆宾走出里屋,拱手向李青肫请求:“请二位稍等几日,我去筹备财物。”
李青肫二人对视了一下说:“好吧!过几日,我们再来!反正你兄弟在我们手上,凡事你掂量着吧!”说完,扬长而去。
李青肫回去后,将情况详细禀报李崇。李崇命人立即逮捕了解庆宾,问道:“你弟弟逃跑了,你为何冒认别人的尸体?”解庆宾坚持说自己的弟弟已经被人害死了!这是李青肫二人走了出来。解庆宾一看到他们,便瘫倒在地,如实认罪招供。原来他弟弟因犯法被发配充军。弟弟解思安躲避劳役逃回来,解庆宾怕自己以后会因为此事,而被追究责罚,于是想把弟弟的户籍注销。此时正好听村里人说:城外有具死尸很像自己的弟弟解思安,于是他便跑去冒认了,诈称弟弟被人杀害了。他将尸体送回家中殡葬。由于这死人的相貌很像解思安,村里的人都难辨真假。解庆宾又买通女巫阳氏,让她自称见到了解思安被害时痛苦情景。然后自己又诬告同为配军的苏显甫、李盖杀害了解思安。州治大堂审理此案时,那二人受不住刑罚之苦,各自违心招认了罪状。
听完解庆宾的供述,李崇再次审问李盖等人。他们说都自己是被屈打成招的。几天之后,解思安也被人绑缚送来。李崇传唤女巫来见解思安。女巫也抵赖不得,承认自己说了假话。李崇命人打了她一百鞭子。
解思安的案子结了之后,李青肫见李崇迟迟不提审苟泰与赵奉伯,以为父亲把此二人忘记了,于是提醒说:“父亲,苟泰与赵奉伯都关了十多天了。孩子判给谁啊?”
“呵呵,事情马上就能明了了。一会儿,你去放了他们,这样跟他们说。”李崇将话细细说与青肫。李青肫点头称是。
李青肫来到牢里,打开牢门,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回去了。”
赵奉伯问:“你们无缘无故关我们十几天是什么意思?你们准备将孩子判给谁啊?”
李青肫叹了口气说:“本来打算先关你们几天,我们去调查调查,孩子到底是谁的,可是谁曾想……”说完一脸哀伤地摇了摇头。
苟泰看到此景,惊问:“出什么事了?”
李青肫说:“你们不用再争儿子了。不久前,他突然得病死了!你们现在可以回去给他办理后事去了。”
“什么?”苟泰听到后,放声大哭,悲恸不已。
而赵奉伯则连连摇头,不住地叹气:“唉……”
李青肫将二人带到堂上,细细将两人刚才的表现低声说与李崇。李崇突然大喝一声:“赵奉伯,你可知罪?”
赵奉伯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叩道:“草民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大人明言。”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还不快把你如何偷取苟泰儿子的事情如实招来!”
“大人,草民冤枉啊!”赵奉伯还想抵赖。
“你家娘子已经将一切全部招认了,你如果还不承认,罪加一等。”
赵奉伯一听此言,无奈之下如实招供,他以前也曾丢失了一个儿子。实在找不到自己的儿子了,他便从盗贼处买来了这个孩子,对外假称是自己的孩子。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孩子是苟泰的。
李崇听完点了点头,然后把孩子判给了苟泰。
北魏刑罚严酷,稍有冤案轻则伤民害民,重则民怨沸腾,社会不稳。李崇在荆州四年,政绩斐然,边境和平,人口不断增加。朝廷对他非常满意,赐予重赏,后来召回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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