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哪怕成股的血液变为了滴状,哪怕哥哥将它扔到了地上,它都没有再挣扎一分,直至它完全地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的天寒,就像是那只感觉生命快要离体的山鸡,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抗争。
云羽轻叹了一口气,微微转过了头。
‘小翼,不许走,你必须看清楚。虽然相比拥有强大的力量,我更希望你学会温柔,能够怜悯,懂得同情。但,作为一个男人,该举起武器的时候,你不能软弱;该凌厉出击的时候,你不能犹豫;该痛下杀手的时候,你不能仁慈。哥哥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染上鲜血,但如果我没能保护好你,到了需要你亲自动手的时候,我希望你拿刀的双手也不要颤抖。’
回忆里哥哥的动作还在继续,他的话也环绕在耳边。云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接着便是一阵落寞。
抱歉,哥哥。我一直都没能学会温柔,反而变得愈来愈麻木。虽然比大多数人来得坚毅,但如果我能软弱一些,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云羽回过了头,注视着眼前渐渐平稳下来的泥球。
我的眼前也有着一个巨大的绝望,比你还要大、还要苦,我的抗争是否也会以失败终结?
当云羽陷入回忆的漩涡,并纠缠于儿时的记忆时,包裹着天寒的泥球也终于重归于寂静——临死前的挣扎终究是平静了下来。整个天地一下子安静了,不管是云羽还是天寒,亦或是在远处照顾着筱幕的武流契都没有说话,草丛里再次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虫鸣。
“生为人类,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天寒的声音再次从泥球内传了出来,不过声音显得有些疲惫,更有些沧桑。
“你是指是人族吧。所有的智慧体都叫做人类,幽煞也不例外。”说到这里,云羽不屑地瘪了瘪嘴,“看来你还是有些受到生前的影响啊,在人族的观念里人类似乎就特指他们自己,莫名的优越感。”
“哦,你不是人族?”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并没有显得太过好奇。
“你毫不上心的样子,让我没有回答的兴致。虽然你好好地问,我也不见得会理你。”等待了一会儿,云羽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反问道:“生为幽煞,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你真的想知道?”
“我只是想试着理解,突然获得自我意识之后,之前浑浑噩噩的经历,对自我到底有着怎样的冲击。”
“很难描述。唉……就像是你突然获得了智慧,然后发现自己曾像只猪一样,四条腿爬行着生活了多年,还一直拱着嘴在泥地里翻捡、进食。很恶心,又很厌恶,但更多的是自怜与悲哀,还有……还有对未来的期盼和欢喜”天寒的声音越来越落寞,最后有些无奈地说道:“虽然突然拥有意识的我很想与人交谈,但绝不想谈论这些东西。可惜,如果现在还不说些什么的话,我想就没什么机会再说了。”
“坚持一会儿,再等等就天亮了,到时我放你出来看日出。”
“我应该是等不了那个时候了,你连我的份一起看了吧。”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然后云羽才开口道:“还在吧?”
“嗯?”
“虽然我不知道生为人族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但我想除了你这种特殊的生物以外,大部分人类的生活应该都差不多。”云羽扔掉了已经被他捏得干瘪的杂草,顺势躺在了斜坡之上,头枕着自己的双手,双眼看着已经蒙蒙有些光亮的天空,“实际上,幽煞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一出生——姑且就算做出生吧——就有着成熟的心智,这一点便让人羡慕。
一个人到真正成熟之前,会犯下他此生会犯的所有错误中的大部分,而一般而言总会有几个错误是足以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而显然你们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不会跟我们一样感叹着当年的幼稚。”
“那是因为我并没有‘当年’这样的说法,永远也不会有。”
“就算是最和平与安定的地方,也会有着夭折的情况。”
“相比夭折而言,我宁可做几件会后悔终生的事情。”
“相信我,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说不定会想以死来挽回。”
“不,我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际遇不同,让你难以想象有那么一天而已。”
“就像你现在难以理解我一样。”
云羽没有反驳,而是突然问了一句:“你与生前是否有着零星的联系呢?”
“干嘛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天寒奇怪地说道,“我们与生前的唯一联系嘛?怎么说呢……就像相貌相同的双胞胎,看上去差不多,却完全是不同的个体。”
“双胞胎?”云羽莫名地笑了笑,“几乎所有的双胞胎都会在两个状态中做选择,你知道是哪两个状态吗?”
天寒不明白云羽为什么会突然将话题引到双胞胎上,所以只是“嗯?”了一声,等待他的下文。
“状态一:两个人的穿着打扮、行为习惯都十分相似,并不时地玩扮演对方的游戏,沉迷其中,而且十分享受他人判断错误的样子;状态二是另一个极端:极度讨厌被人误认,一人喜静另一人就必然好动,一人喜文另一人就必然喜武,一人冷静另一人就必然冲动,种种行为就是为了突显自我,不愿别人在自己身上寻到另一人的影子。”
说到这里,云羽苦涩地笑了笑:“幽煞与生前的关系,就如同第二个状态的双胞胎一般吧。”
天寒没有第一时间接话,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很有意思的说法。是我说得不恰当,让你误会了。我们与生前的关系,仅仅只是拥有相同相貌的陌生人而已。我是怎样的人和昊天寒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我没想过要和谁区别开,也没有刻意地要突显自我。做什么样的事,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性格,都发自于我本心,而不是来自于刻意的表现。”
“与生俱来么……”云羽轻叹了一口气……
天寒有些生气了,用有些疲惫的声音大声说道:“你这家伙,是在否定我的自我吗?!”
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了一声悲呼。
还打算说些什么的天寒立刻沉默了下来。云羽奇怪地看了一眼远方,随即站起了身。天寒立刻说道:“和你没关系,我们再聊聊吧。”
略一思考,云羽就立刻明白了过来,沉声道:“你还有一个分身?!”
“多留了一手准备而已。”天寒的话语中含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我也没有想到,这荒山野岭还真有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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