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姑娘?”我不由一楞,说道:“原来你就是乔公的二女儿。”
冥冥中,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小乔这个名字,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是啊。”小乔说道:“刘皇叔见过我爹,还和他老人家聊了好多他最感兴趣的事情。说起来,还要谢谢刘皇叔。我爹自从富且贵之后,便很少何人如此愉快忘我地攀谈过了。我能看得出,他和刘皇叔聊天时,是很开心的。”
我听了笑着对小乔点了点头,说道:“小乔姑娘言重了。我能聆听令尊大人的教诲才算是三生有幸。乔公此人甚是有趣,也是百年不遇的得道之人。”
小乔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刘皇叔心胸当真宽广。像我爹这样将一生的心血用来研究‘食’‘色’的人,也能看做得道之人。您不知道,东吴的那些大臣儒生们表面上对我爹恭恭敬敬的,其实背地里都在说他老人家的坏话。说他什么贪吃之辈,好色之徒。说正人君子羞于此等粗俗之人为伍。”
我听了不由大笑:“儒者,有君子儒者,有小人儒者。君子儒者千般模样,万般道行,一言难尽。小人儒者便只是小乔姑娘口中那些只会寻章摘句,指责是非的无用之人。殊不知天之明德只有一个,而通达天之明德的道路却何止千万条。弹琴有琴圣,作画有画圣,书法有书圣,剑法有剑圣。乔公乔国老,堪称‘食圣’。精研食色之道,而至于明德境之圣人也!寻常之辈只有瞻仰的分,哪里有羞于为伍的资格。”
小乔听了,笑得很是开心,叹道:“和您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愉快。若是天下人人都像刘皇叔一般开明,那该多好。起先我也觉得爹爹,每天只是研究煮饭,和养女人好丢脸啊。不过现在,我明白,爹爹才是最聪明的人。自己知道自己的追求,哪里需要理会别人说些什么。”
她原本便有着国色天香的容颜,如今流露出会心的笑容,更是美不胜收。我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感到有些心旷神怡,天下间寻常女子鲜有人能似小乔一般的道行,乔国老育女之术,当真了得。能得此佳人者,实乃万世之福。“正是此理。”我赞叹道:“小乔姑娘道行非同小可。听说,您是精研琴道而至于明德境的人,若是能一赏姑娘的琴艺,实可大慰平生。”
小乔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刘皇叔当真神通广大,连小女子以这三尺琴格物致知的事情都知道。既然您如此看重,小乔岂能推辞。正好借着这忘忧阁里的茶香为尊驾抚琴一曲,权当一笑。”说罢,小乔站起身,朝方才她自己所坐的藤木圆桌旁走去。
我望着她的身影,不由陷入沉思,我是如何知道小乔以琴艺为物而格物致知的?真是奇怪,我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小乔这个名字?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小乔已经从座位上拿出三尺长琴,回到了我的面前。她将桌上的茶杯拿到地上,将长琴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
“小乔就为刘皇叔弹奏一曲,若是不如人意,还请海涵。”小乔笑着说。
说罢,她抬起头望了望远方,陷入须臾的沉思。茶坊里很静,只能听到微微的风声。纤纤素手,缓缓拨过琴弦,悦耳知音乍现,星星点点的乐声清脆而明亮,是位乐章前奏,一段简单明了的引子。
小乔秀美的面颊微微低着,恬静的神情很是迷人。在抚琴之时,可以透过她美丽的双眼看出她的心境。那是心神合一的境界,那是毫无杂念的演奏,小乔在奏乐之时仿佛与长琴合为一体。
乐曲由明了变得悠长,婉转的琴声引得飞鸟一个个落在茶坊的屋檐上,台阶边驻足聆听。忘忧阁内外再无鸡鸣犬吠之音,更无谈笑之语。茶客们如痴如醉地听着,端在手里的茶杯更是迟迟不敢放下,不知是沉醉在琴声之中,还是恐惧放下茶杯之时的声响会扰乱了如此妙曼的琴音。
小乔双眉微微皱起,不知是弹琴太过于投入,还是想起了萦绕心头的故事。望着如此绝色美人,为自己尽心尽力地弹奏起如此世外之音,我不由感到心中一阵阵陶醉,有此琴声为伴,终生不会再感到寂寞。孔子曾言,朝闻道,夕死可也。这句话如今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琴声不只是单纯的技艺,谁又能听出,小乔姑娘的琴艺里,蕴藏着怎样高深的道行。
琴声在委婉中渐渐平息,只是由琴声带来的享受却久久不能逝去。我还未能从那旷世神曲之中恢复过来,只感觉音符依旧在长琴之中奏起,妙曼之余音绕梁而行。
小乔轻轻用手帕擦拭了几下长琴,望着我如痴如醉地神情露出笑容。她拿起先前放在地毯上的清茶,小小喝了一口。
“刘皇叔觉得小乔的琴艺,还拿得出手吗?”小乔微笑着问。
“明知故问。”我从陶醉中渐渐清醒过来,笑道:“想来当世琴圣,必是姑娘无疑。”
“哪里哪里。”小乔笑道:“说起琴艺来,我的姐姐胜我数倍。琴圣二字,姐姐当得起,我却万万当不起。”
“真的?”我不敢相信地说:“您是说,世间还有琴艺更胜姑娘你的人?”
“那是当然。”小乔笑道:“若是刘皇叔,听到我姐姐的琴声,便不会觉得小乔的琴艺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真的?乔家当真令人赞叹。”我不由叹道。
小乔听了微微颔首,脸上露出笑容。
“不知此曲如此玄妙,却又是何人所做?”我不由问道。
小乔听了笑道:“不过是我即兴编的,又有什么玄妙可言。”
“即兴编的?”我不由感慨道。
“是啊。”小乔答道:“对我们乔家姐妹来说,琴便是第二生命。演奏便如同谈笑说唱一般,不需要提前备下琴谱。”
“厉害!”我由衷地赞叹道。
“雕虫小技,难搏英雄一笑。”小乔笑道。
“只是此阁名为忘忧阁,何以姑娘的琴声中似有忧伤之意?”我回想起方才的演奏,小乔脸上的神情,不禁问道。
“尊驾还不是一样?”小乔笑道:“若非心中有忧思,又如何会到这忘忧阁中。”
我听了不由一愣,想起先前的忧愁,不禁暗自露出笑容。小乔还真是个有趣的姑娘,一眼便看出我有心事。
想起木灵芝,一番苦涩的刺痛涌上心头。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对小乔露出笑容,转移话题道:“小乔姑娘这般天人,道行高深,国色天香,又有着东吴大都督这样位极人臣智勇双全的丈夫。生活富足安康又会有什么忧思,让姑娘如此放不下?”
小乔听了我的话,仿佛陷入沉思,时而露出笑容,时而愁容满面。我看着小乔的变化,很是奇怪。
“小乔看错了命中之人。”小乔喃喃地说。她此话仿佛脱口而出,并没有经过慎重的思考。待她发觉之时,为时已晚。小乔警惕地看了看我,神情中,仿佛有些后悔说出此语来。
“又有几人能真正看得懂天命,总是做出正确的选择。”我看了小乔的样子,连忙笑着说。
小乔看我并没有怎么惊异的表现,不由有些稍稍放下心来。
“我真正爱着的,是那个小疯子。”小乔的眼睛望着远方出神:“那人一定是我天命之人。没有他在我身边,这身边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望着小乔出神的脸庞,不禁暗暗感叹,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如此佳人这般牵挂。
“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小乔痴痴地说着:“我好想,好想回到那个看着老神仙带着小疯子在这建业城中惹出无数故事的时候。若是我能回到那个能够远远望着他戏谑玩闹的日子,我愿意用我如今拥有的一切去换。我好想再次为他弹琴,我喜欢听他不断取笑我琴声的笑话。他有时会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笑着对我说‘小乔,几天没见,你有长进啊。不像原来那么笨了’。那个时候,我总是好开心,好开心。”
望着小乔一脸痴情的样子,我不禁露出笑容,说道:“你口中的这个小疯子,倒是个有趣的家伙,竟然会嘲笑小乔姑娘的琴艺。”
小乔听了痴痴地笑着,说道:“是啊。起初,我也觉得这个人好讨厌啊。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惹人生气。我辛辛苦苦修习的琴艺,总是能让他挑出毛病来,真是好可恶!可是,他确实比我聪明。从那一天起,我突然发现自己早已完完全全深爱着他了。”
“那一天?”我看着小乔陶醉的样子,不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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