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这样?我竟然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孩儿?!
那我又是谁?我的亲爹亲娘缘何在我甫一出生之时就狠心抛弃我?!
闹了大半天,我竟不是名副其实的将军府三少爷,我……什么都不是!
我就这么呆呆地靠在母亲卧房后窗外的墙上,脑中混沌一片,这样的打击对正当少年时的我来说,无疑是沉重的。
直到府中的总管丁大叔寻过来,我这才回转心神。此时此刻,在这闷热的夏日中,我却觉得凉到透心。
丁总管将我领到了正房院中,院子里跪着被打晕的两个护院,还有耕耘,也耷拉着脑袋跪在冰冷的地上,正被父亲训斥。
“耘儿,为父一直觉得你是个机灵懂事的,怎得也跟着你三哥一起胡闹!我把你三哥关在房中是为了让他闭门思过的,你竟私自将他放出来。这般顽皮,我看你真是被岩儿带坏了!”
耕耘闻言忽然耿起脖子分辨道:“父亲,放走三哥是孩儿不对,可是三哥是被冤枉的!他是为了护着孩儿才动手打了唐敬忠,是唐敬忠欺负孩儿在先的!”
父亲怒极:“把人家打成那样,也是为父冤枉你三哥了?小小年纪就这般桀骜不驯,还学会和为父顶嘴了,来人,给我请家法来!”
便有两个生的五大三粗的仆人抬上来一支低矮的红木箱子,一人开箱,另一人从中取出一块宽大的木板子,这便是府中的家法了。
在场的人包括我在内,都着实吃了一惊。父亲这是动了真怒了,不过小四也才只有九岁啊,这如何承受得住。
母亲一把拽住父亲,急切道:“老爷,耘儿不懂事,教训教训也就是了,怎能动用这么重的家法?!他年纪那么小,会打出个好歹来的!”
父亲挣开母亲,恨声道:“琳娘你莫拦着,方才我们在屋里所说,你还没明白吗?今天我若是不给他点教训,日后他们一个个还不都反了天!到时候出了这个门,丢得都是我们将军府的脸面!让人说我石某人只知道打打杀杀,不会教导孩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打这个顽劣的小子!”
“等等!”不顾丁总管的拦阻,我从角落里走出来,伸手拽起耕耘,转头对父亲道:“父亲,一切都是孩儿的错,主意也都是孩儿出的,跟四弟无关。要打便打孩儿吧!”
“三哥!”耕耘死死拽住我衣角,着急道:“你怎么什么都往自个儿身上揽,打晕护院明明就是……”
“你闭嘴!”我用力推开他,狠狠瞪着他,低声道:“你没看父亲正在气头上,你小命不想要了是不是?!”
父亲见我出现,更是火冒三丈:“好!岩儿,为父正要找你呢!你既肯一力承担所犯之错,还算孺子可教!那好,这家法为父从来没对你们动用过,看来是往日我和你们母亲太过纵容你们了,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小四,念你年纪小,为父今天不打你,你站一边看着,看看你三哥是怎么受罚的,希望你今后能引以为戒!”
“老爷,耘儿不能打,岩儿就更不能打了!”母亲声音中满满都是焦急与心疼。
我心头一暖,心想不管怎么说,从小到大母亲是最疼我的,尤其在知道了我们之间并没有血脉相连的时候,我更加感念她对我的好。
“母亲,你莫再劝了!是孩儿闯下的祸孩儿就得担着,父亲这顿打孩儿受着便是!”我怕父亲迁怒母亲,忙阻止她再劝。
不得不说,被人摁在长凳上挨板子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更何况于我来说这是头一遭,且父亲武将出身,这家法板子搞得都是实打实的材料,招呼在身上是相当的要命!
亏得我们都是自小跟随父亲习过武的,不然这几下下去就得打出人命来。
我不出一声,拼命忍受着,就是觉得既然是将门虎子,就要名副其实,绝不能丢人。
可说归说,这二十板子得过半了吧,我却真有点撑不住了……
耳边嗡嗡作响,隐约听到母亲、四弟的哭求声,还有总管丁大叔的,随后赶来的大哥,二哥他们的。
我听见四弟说:“爹爹,耘儿求求您了,别再打三哥了!”
好像大哥也跪了下来,恳求道:“父亲,没把三弟管教好,我这个做长兄的也有责任,要打您打我吧,再这样下去三弟会丢了性命的!毕竟三弟他不是……”大哥忽然顿住,不再往下说。
原来大哥他们也是一早就知道的。可他们也和母亲一样,平日待我如亲兄弟般,并未把我当成外人……
“耕岩,别硬撑,快向父亲服个软啊!”二哥也在一旁焦急道。
“父……父亲,孩儿……知错了……”我忍着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便从凳子上滚落,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天已大亮,我趴在床上,身下盖着锦被,屁股上凉嗖嗖的,想是已上过药了。
在这期间,母亲和兄弟几个都来看过我,唯独父亲始终没有出现,想是还在生我的气。
大家都绝口不提我的身世,不知是故意避讳着,还是丁总管因着我被打,尚未顾得说在母亲后窗下找到的我,所以众人并不知我偷听了父亲母亲的谈话。
邱善也来过。他是户部左侍郎邱大人的独子,下面只有一个胞妹邱芸。因着父亲与邱伯父的同窗之谊,我与邱芸自小便订了亲。只是现如今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免有些患得患失,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大家闺秀。
“岩哥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邱善见我趴在床上出神,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别看这小子长得瘦瘦小小的,开口闭口管我叫哥哥,其实他也就比我小半岁。性子也比我温厚许多。
朝他歉然一笑,我问道:“对不住,你方才说到哪儿了?”
“我方才说的是关于晋王的事。岩哥哥,听我父亲说,晋王最近很是不安分,暗中联络了很多朝臣,还有其他的王爷,不知道他所图为何。”邱善压低声音说道。
晋王?从父亲书房的一些史书中曾看到过,隋炀帝杨广荣登大宝之前就为晋王,而唐高宗李治登机前也为晋王,只是李治是由其舅长孙无忌扶持上位,生性敦厚软懦,暂且不说。而杨广却是阴险狡诈、心机深重,暗害太子,杀弟抢位,莫非当今的晋王也和杨广一样心思?想着夺取今上的位子?
不过这些暂时和我们也没甚关系,还是让父亲他们去操心头疼吧。
我这样想着,和邱善又聊了些旁的,最后约定伤好之后去他府上作客。
送走了邱善,我又出起神来,心里打定主意要收敛下自己的性子,从今以后不再给父亲母亲惹事,不再逞勇斗狠、肆意妄为。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本不是这家人,而他们——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小弟却待我如亲生儿子、血脉兄弟,尤其母亲,对我比对任何兄弟都好。就因为如此,我便不能再给他们带来任何麻烦,也不能再伤他们的心。
只是我没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却并不由我。我不想再惹事,事情偏偏来惹我,就在我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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