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倒不是对这不守规矩的小厮多好,实在是太残忍了,有点看不下去。
他站起身来,厉声阻止,抱拳对王指挥郑重道:“请大人暂且罢手。李某有话要说。”
王指挥抱拳回礼,和气点头道:“好,但凭李兄吩咐。”
李神通便转头道:“浩儿,快,去把梅儿、玉儿叫来。”
李浩听了,知他意思,略一迟疑,还是起身走向了大门。
李神通又在后面叮嘱:“等等,别让你师娘知道。”
李浩点点头,出门直奔后院而去。
到了院中,无暇顾及礼节,快步跑到李若梅闺房前,砰砰砰的拍门。
李月娘在外间坐着,吓了一跳,忙起身去开门。
开了门,没等她问话,李浩抢先道:“快去请大小姐出来,老爷有急事找她。”
李月娘点点头,忙跑到内间,大声通报。
“大小姐!大小姐!”
李若梅正和林明玉在里面闺房说着悄悄话,一起坐在床边,想着曹言会带回来什么好消息呢。
闻声赶忙跑出,看见李浩,她困惑道:“大师兄,怎么回事?爹为何找我?”
李浩简要解释道:“大小姐、二小姐。府中来了一帮军士,正在后堂里拷打那劈柴小厮,恐怕是不行了。师父让你们快去。”
二女听了不由大惊,同时道:“什么!怎会这样!”
李若梅立即提起襦裙,拔步便跑,冲出闺房,往院门冲去。李浩、林明玉连忙跟上。
李月娘听到消息后,心里通通直跳,两眼不自觉的发晕,双足发软,害怕的差点坐到地上。
但见三人已快步出院,也忙鼓起勇气,勉力追去。
四人一路急行,出了后院。
李浩一边跑着,护在二女身旁,一边沉声叮嘱道:“大小姐,二小姐,官军说那小厮是白莲教匪,还要他招认出你们。你们可千万不要冲动,免得惹祸。”
听他之言,林明玉知道是要自己否认,置身事外,便随口答应道:“好,知道了。请大师兄放心。”
李若梅脑子里嗡嗡作响,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李月娘远远的缀在后面,也听不见。
过了片刻,四人抵达后厅,依次推门进去。李浩走到李神通跟前躬身回禀:“师父,大小姐来了。”
李若梅一进厅中,看见曹言血肉模糊的趴在地上,心里顿时又惊又怕,忙跑到父亲身边,焦虑的轻声问道:“爹,怎么回事?”
林明玉跟着姐姐,偏过头侧身而行,不忍多看曹言第二眼。
李月娘一踏进门槛,抬头看见曹言伏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以为他已经死了,立刻两眼一黑,小脸煞白,软倒在地,口中喃喃道:“狗儿叔,狗儿叔死了.”
林明玉回头看她晕倒,吓了一跳,却不敢回去搀扶,缩在李若梅后面。
李神通一反常态,不理会女儿焦虑,先对张家兄弟缓声道:“三位张军士,你们要找的,可是此二人?”
张大正直勾勾的盯着二女。李若梅、林明玉今天穿的都是长裙,华美优雅的衣裳映衬着漂亮脸蛋,比那日所见更显动人。
他不禁魂游天外,听李神通一问,忙抹抹口水答道:“是、是,正是,正是这二位姑娘。”
说完,忽然想起一事来,心中一惊,小心翼翼问道:“这两位姑娘,不知和老爷您有无关系?”
李神通忍怒答道:“哼,她们是我女儿。”
此言一出,厅中众军都吓一跳。
王指挥忙起身行礼道歉:“竟然惊动令千金,王谨实在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李神通都不想理会这三品武官了,自顾对着自己女儿,沉声道:“梅儿,他们说你是白莲教匪,还和这小厮一起,打伤他们。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李若梅狠狠瞪一眼张大,含怒大声禀道:“爹,一个月前,女儿去集市里游玩,这张家兄弟拦着我们,图谋不轨,幸亏曹言赶来相助。将他们赶跑。”
“后来,过了几天,他又护送我们去白鹿庵烧香还愿,张家兄弟看见后,又想趁机报复,领了一帮军士,丧心病狂的跟踪堵截,要杀害我们。女儿三人以寡敌众,本来几乎不免,幸亏得白鹿庵主持搭救,才平安无恙。”
“回来后,我们也没再和他们计较,却没料到他们竟然敢来府中诬告。”
听她道出实情,张大忙向王谨跪下道:“大人,她是胡说八道,我们证据确凿啊,就是这小厮打断了我手臂,他自己都承认的,还说了自己是白莲教匪。总没错吧。”
李神通听了愕然,确实那糊涂小厮已自己认罪。
王谨也慎重的点点头。
张大又把心一横,抱拳低头道:“大人,李家两个女儿就算不是邪教教匪,也犯了包藏容留之罪。理当严惩。”
李若梅听了,真是火冒三丈,怒道:“你!你这恶棍!.”
转向李神通道:“爹,他诬陷我们。”
李神通自己强迫曹言认罪,这下真是没法分辨,只得道:“王指挥,我女儿说的应是实话。”
王谨听他语气不容置疑,脸上显出一副为难表情,摇摇头轻声叹道:“唉,李老爷啊,你们几人各执一词。叫本官好生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李若梅更加生气,真想开口痛骂这狗官昏庸糊涂,看见父亲在又忍住了。
曹言本已头晕目眩,伏在地上等死,听见大小姐声音,知道二女过来,心里一跳,惊骇不已。
听众人嘈杂对话,他强打起精神,微微抬起头,气若游丝的断断续续道:“大,大小姐,这,这狗官,哪会听你分辨?他们官府中人,说你是匪,你就是匪,说你造反,你就造反。无、无须多言,免得污了李家名声。”
李若梅听了,知道他是怕牵连自己,故而认罪。忍不住心痛,低下头含泪看他。
曹言又道:“大小姐,你放心吧。待会儿我死了,就死无对证,一了百了。”
“我虽死了,已多活三年,心中无憾。只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月娘,将来跟着你陪嫁,不要打她。”
李若梅听了,不由落下眼泪,掩唇轻声抽泣起来。林明玉也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曹言说完,就再次仆倒在地,又是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真死了还是又昏迷了。
王谨倒没曹言说的那么恶毒,见状也叹口气,同情的摇摇头道:“唉,各执一词,本案真是棘手啊。”
也确实,他初来乍到,两边都不好轻信,两边都不想得罪,李家不消说了,张氏兄弟虽非正式兵卒,也是地头蛇三条,还能替他捞捞油水,干些不便干的事。
正僵持中,李神通一番沉吟,想出了解决办法。
开口道:“指挥大人,以今日情状来看,张军士被我李府家奴打伤,想是无疑。既然如此,咱们就先解决此事吧。”
王谨闻言,微微颔首。
李神通继续道:“张军士断了一臂,可谓重伤。这小厮本应送官法办,断个流放徒刑,甚至于斩首。但他已被打的奄奄一息,也就算了。两下作罢,仅为赔偿,你看如何?”
王谨抱拳道:“恩,员外所言甚善。”
徐虎等两名军官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觉得还算公平。
李若梅心中却甚不满,什么嘛,人都快要被打死了,居然还要赔钱给这三个混蛋。但父亲既然这么说了,她不敢多嘴。
李神通见王谨同意,便吩咐道:“浩儿,你去取些银两来,供张军士养伤之用。”
李浩听到,忙垂首应是,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捧个小木匣回来,走到王谨面前,双手奉上。
王谨接过,打开一看,匣中并排列着三张银票,票据上面横压着一块玉佩。
仔细一瞧,每张银票上都印着四个鲜红小字,银一千两。那块玉佩,则刻作仙翁,托个桃子,晶莹剔透的,显然也是价值不菲。
就伸手指一拈,从中抽出一张银票,交给徐虎,吩咐道:“回去后,给弟兄们分了。”
徐虎答应一声,接过纳于袖中。
王谨再把盒子盖上,递了给他。
徐虎明白这是指挥大人自己的了,接过牢牢抱在怀里。
这笔巨额赔偿,如此分配,王谨自己得了大半,张家兄弟反而没有多少,还要被卫所内大大小小的军官胥吏各咬一口,到手里恐怕最多不过十几两。
但众人见怪不怪,尊者多得,官场规矩嘛,王大人只是稍微贪了一点。
李神通见王谨收了财物,便又道:“指挥大人,既然此事已妥,再谈谈其他事情如何?”
王谨拿人手短,立刻恭敬的回过一礼道:“但凭李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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