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收进袖子里的手伸出来露在空气中,一阵风吹来,一双好不容易捂热的手,顷刻间又变的冰冷通红了。我哈着气,一鼓作气,蹲下身子在地上一点儿一点儿的移动着,滚起了一个小雪球,不到一会儿,雪球被我滚的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吃力。觉得够大了就后退了一步觉得雪球的形状不够圆,就操着手一点儿一点的移啊捏啊的,背后都沁出了汗了,我才勉强满意。
又一同样的方法又滚了一个雪球,这一个球比刚刚那个要小上一些,我一寸一寸的把的凹凸不平的表面弄平整,然后把它抱在怀里费力的抱起来,这才勉强把它放在大雪球上面。
又是反复的挖挖弄弄,觉得差不多了,才从怀里掏出两个黑色煤炭和一根胡萝卜,一一安了上去。想要给它围上围巾,可围巾我就只有脖子上的一条,不能再腾出多的出来了,想了想便看准了一处不远的雪地,开挖起来,露出一颗大白菜来,扒断了大菠菜最外面的一个大菜叶,我满怀欣喜的跑向我的雪人那里。却看到一个男子停在那里,模样像是大不了我多少,正在端详着我做的雪人。
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心里却腾出一番怒意,走过去一把把他推开,我意外与他的早有防备,一不小心扑进了雪地里,因为雪实在是下的有些深,一张脸无可避免的扑进了雪里,这本倒也没什么,可雪顺着脖子进了衣服里可就不好受了。我急忙从雪地上爬起来,却来不及把身上的雪清理干净,整个脑子里盘旋的都是一定要让这个小子好看,便一起身,一团雪就已经被我丢了出去。砸中他的脸是一定的,我看东西一向很精准,更何况还是这种近距离的袭击更是毫无压力。他一把抹开脸上的雪,本来有些红润的脸上却被一双恼怒而羞愤的眼睛占据,看样子就要喷出火来。可他生气又怎么样,在这十里县,我霍曦儿怕过谁!
我先发制人道,“是你先招惹我的,就算受我这一招也是活该。”
他生气,却拿着我高容易推好的雪人撒气,扬起脚就毁了它。我气的火冒三丈,三两步的冲过去就要揍他,可他也还手了,两个人滚在雪地上彼此缠住,一有机会就揍对方。
我已经没他揍肿了一双眼睛,眼睛疼的直掉眼泪,可他也没在我这里占到什么好处,一张好看的脸左右两边都被我打肿了。
又是一拳过去,这一拳对准的是他的嘴,目标是打掉他的一颗牙!可是这拳头不够快,他头一扭,打进了他脖子后面的雪里。
遛遛在一边很早就想来帮忙,被我喝住不准它过来。我说,“小子,你倒是有种,敢弄坏我的东西!”
他一拳击中我的腰侧,疼的我龇牙咧嘴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他说,“哼,臭丫头你也不赖,你知道我是谁么,敢我跟干架的人不多!女的,你还是第一个。”
我不削的看了他一眼,努力翻过身把他压在身下,这一拳虽然没有将他的牙齿打掉一颗,好歹也让他吐了一口血。我嘲讽的说,“客气,跟我打架的人从来不少,长得顺眼的更是不少。”
他也猛的一个翻身,我们两的姿势瞬间就对调了过来,我怕他又袭击我的腰,翻身就要把他压在下面,可是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再也憾不动他。他半坐在我的身上,一双手不知何时被他一手紧握在一处动弹不得。我瞪着脚要挣脱开他,却发现怎么蹬他都没用,想也没想的,从腰上一个使力,狠狠的咬住了他的一侧肩膀。疼的他立刻松手放开了对我的束缚。趁他分神的瞬间,我顺势从他的臂弯里滚了出来,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
他捂着左肩膀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一个大男人的还如此矫情不就是被咬了一下么,至于这样么。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果然道,“你这女人,还咬人。”
我的气本就没消,听了他的话自然少不了呛他一顿,“妈的,叫什么叫,长这么大没被咬过啊!”
他愣了半响,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粗鲁,半响脸忽然就开始有点儿红了,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心里的鄙视更加明显了起来。打架的时候还有心思去脸红,还真是罕见。他果然道:“没有。”
我听了更是不屑了,两只手臂抱在胸前,中肯到,“那你可要谢谢我了,没有我哪来有人给了你这么多的第一次。”
一天就来了俩,第一次跟女的打架,第一次被咬。他是从哪里来的,今天是怎么回事,同一天碰到两个外地的。前一个跟我搭了话,后一个跟我打了架,还真是缘分!
他终于放下了揉肩膀的手,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自然没兴趣去认识他,虽然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可一般跟我结过仇的公子哥,没有一个到头来没找我算账的。如今我身上青青紫紫的还没消,就是因为被后记仇的蠢货们给群殴的。
我说,“我叫什么跟你没半毛钱关系,当然你叫什么我更没兴趣知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就拉着遛遛走了。走前想起还有一根儿胡萝卜落下了,想了想不能浪费,晚上还能煮碗胡萝卜粥喝,遂退了回去捡萝卜。抬头时见他操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我微有脑意,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穷人啊!”
穷人见过,大概是没见过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穷人吧。
等走了老远,身后还能听到他哈哈大笑的声音,我很想再回去揍他一拳,最后还是忍住了。
第三节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起床洗衣做饭,正淘米时,却听到大门被人敲响的声音。我放下米,走过去打开了门闩,入眼的是昨日碰到的漂亮哥哥莫离觞。此时他一如昨日那般穿着白色的锦衣,脚踏白底云靴,脸上攒了微微笑意,看着我。
我怔愣了一会儿,没有请他进来,而是问他,“莫哥哥,一早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莫离觞的声音从我头顶想起,“嗯,有。”
我问,“什么?”
莫离觞笑笑,“外头冷,可以先让我进去么。”
我很喜欢他,他的这个要求我自然是愿意的。
不知怎么的,后来就成了他给我生火我来做饭的情景了。气氛还算融洽。
莫离觞问,“你昨日跟别人打架了?”
我没有怀疑他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嘴角上面的淤青还在。于是声色平淡的说,“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混小子。可恶的很。”
莫离觞说,“你经常和男孩子打架?”
我觉得怎么说我也已经十六岁了,是个大姑娘了,让这么一个好看脾气又很好的哥哥知道了,该多丢人尴尬啊,怎么说也得树立一下形象。正想找个话题搪塞过去,却听到莫离觞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并没有不让我听到的意思。我听的仔细是,‘现在的你,比起以前要开朗直率的多了。’
我觉得疑惑,他说的你是指我么。脑子里突然想起昨日第一碰面时他喊我的那个名字,冷曦。我听得分明,那个人性冷,而我姓霍。虽然名字里都有一个曦字,却到底不是同一个人。
也不管听不听的明白,我顺着他的这个低语说道,“那你觉得这样好是不好呢?”
莫离觞抬头看我,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滚出了茫茫浩水,饱含异样深情。这是我从未接触过的。他不说话,我自然不能懂得,只能等他开口,见他还是知道看我,我便只好主动提醒他,“你看,叫你生火,你却不添柴木,眼看着火就要熄了。”
莫离觞这才抽了根柴禾将火又生了起来,等火生好了,才突然来了一句,“这样好。”
我正炒着锅里的洋葱,他突然说了这么句话,使得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个什么意思,等慢慢想起来时,一碟菜已经出锅了。
又是炒了两碟菜,喊上爹娘,四个人便坐在一张桌子上准备吃饭了。爹爹娘都问莫离觞是哪里人,从哪来,来干嘛,家里有多少人,跟打听户口似的。
我本就有些饿,懒得管他们,吃着饭夹着菜就往嘴里送,娘的筷子却是夹了过来夹住我的筷子,不让我吃了。我不满却只能放下竹筷看着莫离觞,用眼神告诉他,‘看,都怪你,还得我连饭都吃不成。’
莫离觞却只是冲我笑笑,虽然还是隔着面具的但依然不妨碍他的美观性。说实话他笑起来真好看,别人都说长得漂亮的人都不喜欢笑,因为正因为长得太漂亮了才更加的不能轻易的笑,因为只有这样那笑才能显得格外珍贵。
只是见他笑,我便更加的无语,我什么时候跟你关系这么好了。好到你都不用看我的脸色吃饭了,要知道这一桌子的饭菜可都是我做的好不好。虽然他也帮我打了下手。
一顿饭吃下了,我觉得有些难捱。爹还好,娘却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了。一个劲儿的瞟着坐在一旁闲闲的喝着茶水的莫离觞。说来也奇怪,我家什么时候有茶壶了,就算能找出来,茶具都很难配成成套的,他手上的这套茶具显然都是新得来的,崭亮崭亮的,搞得我对他手里的茶很感兴趣。可无奈与娘的有一颗饱满的八卦情怀,我是她女儿,总不好拂逆她的话,只好硬着头皮糊弄过去。
终于等的娘说的累了,要回房织布帛去了,我才得空灰溜溜的跑到莫离觞对面。莫离觞见我过来,心领神会的给我翻了只茶盏提起茶壶给我倒了杯茶,我看见碧色清茶从壶口顺流而下,白雾腾腾。心下便更觉那茶诱人万分,还没坐下身便急不可耐接过来莫离觞递过来的茶盏。明明过来时那茶水显得很烫的样子,为什么从莫离觞的手中接过茶时,这茶水却是已经温了适喝的了呢。也没深想,结果茶盏就要往嘴里倒,茶水刚漫过舌头,我便有些皱眉了。这茶除了有些苦涩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甚至是有些难喝的。我默默的瞟了莫离觞一眼,却被莫离觞捉了个正着,一双眼睛促狭的看着我,说了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
“以前她给我泡茶,那泡开的茶叶比水还多。”
实际上我并没有领悟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后面的那句话却很能引起我的反应,我理所让然的说“虽然我没有泡过茶,可是也没有人说这样泡的茶就不能喝了啊。反正你们喝的是水又不是叶,又有什么分别?”
“……”
我说,“你要是觉得她此行很浪费,那你也可以把茶叶从茶壶里捞出来晒干,再进行反复利用的嘛。我见过旦老就这么做过。”
莫离觞说,“你确定他不是因为茶叶有些潮了才拿出来晒晒干的。”
我迟疑了半响,这层还真么有想过,怔怔道,“不确定诶。”随后又觉得奇怪,问他,“有区别么?”想了想,又肯定到,“没区别吧!”
“……”
我看见莫离觞像是不想再跟我把这个话题聊下去,心下忽然好奇起来,更加起劲儿的问他,“你说的这个他/她,是男他还是女她?是你的什么还是你的什么?”话说到后面,我竟然徒生出几分激动,那激动像是挖出了某种不能得见的秘密一般,惹得我很好奇。
莫离觞挑了挑眉,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他,只觉得莫大哥的眼睛可真是黑啊,又大又黑,越看越……好看。
我放下茶盏,换上白开水为自己重新倒上。如果此时有别的选择,我希望那会是女儿红、桂花酿、兰芷、琼胰……
莫离觞喝了一盏茶,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修长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到胸前位置。他转头看我,表情依旧是初见时候的和煦暖人。给人一派轻松感觉。
他说,“你刚刚过来的时候似是有话要跟我说。”
我停下手中端茶喝水的动作,奇怪我有没有话要跟他说,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会读心术?会读人视听?会神功?!!越想越惊讶,便也一脸吃惊的看着他。
他无声笑笑,“又想到哪里去了,只是看到你跟伯母聊天的时候时不时的瞟向我看像是有话要问我的样子。”
我说,“莫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乱想?你果然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么。”
莫离觞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嗯,我也想呢。”
我哈哈的笑了两笑,随口到,“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就不客气直说了。”又怕他觉得我不够矜持,再三强调道,“你可不许笑话我啊。”
莫离觞含笑的点头,我这才放心的说出了娘刚刚一直在问我的话,但是如果把娘的话说出来,就会显得太过于拖沓不够明了直接。我觉得我们可以取直线行走除曲线迂回路线,遂简要道,“你可愿娶我?”
莫离觞含笑的眼睛像是突然僵了一下,我忽然有些莫名紧张,赶紧到,“我开玩笑的,你别担心。放松,放松。”
莫离觞收回了平时笑意,脸上表情平静,声音低沉圆润,说,“曦儿,我为什么要担心呢。你问我可愿娶你。”他的一双眼睛突然死死盯着我,仿若千万思绪皆凝在了那两处,“你可愿嫁我?”
我觉得现在的场面有点儿尴尬,本来并不算是有多认真的话,怎么到了他这里,却成了我们好像的确是在谈婚论嫁呢。我努力的攒了笑,却不敢再看他那凝满了许多东西的眸。
“哈哈,莫大哥,别跟我开玩笑了吧。那冷曦呢。”
那冷曦,明明像是一个女子的名字,那个人或许是他喜欢的人。我这么想着,顺便用着她的名字来解救眼下尴尬的场面。
莫离觞终于变回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模样,神色具是温柔和煦,仿若能融化冰雪。
莫离觞在这里待了一会便走了,走的时候说过几日我爹娘的病就都会好,然后他会过来,请我喝酒。
我当然不相信他说的那些话,觉的他是在同我开玩笑,遂并不当真。但后半句我还是很期待的。
把他送走后,回到房里,房内光线略有不足,我从大厅端来油灯,用银针拨了拨灯芯,微弱的灯光瞬即亮了许多。端详了一会儿手上的膏药,听他说这是给我的,涂在受伤的部位或是有淤青的部位,睡一晚上就会好。端来铜盆,一张脸映在水面上,眼睛周围确实都已经淤青了。不由自主的探了一下腰侧,疼的我治牙咧嘴,又扯动了脸上的伤……那混小子下手可真是够狠的,还好,我也没让他好过多少。
半信半疑的把手探进蓝白花底瓷釉中,一丝柔滑细嫩的膏药像是主动缠上我的手指似的,粘稠而细腻。我对着水镜将脸上一一涂抹,想着是否真的像他所说的那般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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