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裕王府内的人们此时都在焦虑不安、唉声叹气。议事厅内的空茶盏一个叠一个,茶叶也都泡了好多次了。坐在正位上的一个男人喝了一口茶,便怒摔茶盏:“这茶都淡的没味儿了,不知道换一下吗?人都去哪了?!“
说话的这人便是裕亲王赵光盛,仁宗皇帝的亲弟弟,当今皇帝赵卓的亲叔叔。裕亲王眉眼细小,陷落在略有浮肿的面容中更是难以看清,隐隐透着阴狠和戒备。壮硕的身躯罩着宽大的绛紫色四爪云龙纹蜀锦锦袍。头上戴着一顶独一无二的镶着硕大蓝宝石的麒麟金冠,那还是当年仁宗皇帝赐予他的亲王冠。他已年过半百,两鬓染霜,这些天更是疲于应付朝中针对他毒害天家的谣言,而显得苍老了很多,那两片醒目的眼袋也愈发青乌了。
“殿下请息怒,小的这就去换!”
一个伺候的小厮刚退下,便又有一个门房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报!报告殿下,大理寺的人来了,要见殿下!”
“这有什么好慌张的?既然来了,就让他们进来吧!”裕王故作镇定的说。
“可是,可是……他们带了不少人来。还有石凯南将军带了‘捧日军’的人也在门外。”
“什么?!禁军的人来干什么?”裕王的身子抖了一下。
他下面的一个门客说:“这禁军的精锐力量都出动了,莫不是要带殿下去大理寺审问?石家的人难道要严刑逼供殿下吗?”
“殿下!”裕王妃闻讯而来,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殿下,臣妾都已经听说了。殿下千万不能跟他们走,一旦进了大理寺,白的也会被说成黑的!石家也太胆大妄为了,居然敢胁迫亲王!请殿下三思啊!”
“报!”这时门房小厮又跑进来了,“殿下,他们已经在外面撞门了,说如果我们再不开门他们就要强行闯入了!”
“这帮混账,欺人太甚!王妃快请起,本王是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让他们带走的。”裕王上前扶起王妃。
“殿下,臣妾虽不怎么出门,但也听下人们说,朝中谣传是臣妾喂给天家的茯苓糕中有毒。可那只是臣妾主动向天家和石家示好的一个举动啊。倘若他们现在因为此事要带走殿下的话,那就让他们先带走臣妾吧!”裕王妃声泪俱下,“臣妾愿以己身换得殿下保全!”
裕王和裕王妃感情深厚,多年来也就只有这一个王妃,连个侧妃都没有。他看到裕王妃如此舍己,万分动容,也更愤恨了:“王妃放心,本王是堂堂齐宋亲王,当今皇帝的亲叔叔,又怎会任由这般宵小欺压到头上!来人!令府中所有府兵穿甲持剑,在前院列队。凡是门外进来的人,格杀勿论!”
“殿下,万万使不得啊!您这样不就坐实了谋反的罪名了吗?”一个门客拦道说。
“除此以外,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本王现在已是陷于两难境地。跟他们回去,定会被下了大狱,便只能由着他们摆布,颠倒黑白。届时太后来一个赐死,又可以说成是畏罪自杀。若是不跟他们走,也会被罗织罪名,说成谋反。左右都是个死罪,不如现在拼一下了,也许还能闯出生天!”裕王目眶眦裂,气的发抖,“朝堂上步步紧逼,动辄罢贬支持我的大臣,分走了我参与三司议事的权力,现在又想将毒害、谋反的罪名栽赃在我头上!哈哈哈!哈哈哈!”
裕王突然仰天长啸,疯了一般的冲出议事厅,向着前院大门的方向叫嚷道:“这皇位本就该是我的!当初的金匣传位,本来就是石家篡改了的!我现在就要拿回属于我的王位!”
“殿下!臣妾愿和您一起,去和他们拼一拼!”裕王妃挺身向前,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只要我们能冲出这王府、快马加鞭的出了汴京,一路向北去,北边的河西路安抚使韩项是我的叔父,他一定会帮我们的。最坏的情况,就是大不了我们去大显那里,请他们出兵帮您夺回皇位!”
裕王携住王妃的手,转过身对各位门客说:“各位,你们谁愿意与本王一道,正本清源、整肃金殿?本王许诺你们,只要助本王登上皇位,诸位位列公卿、封邑进爵指日可待!”
下面的人鸦雀无声,面面相觑。一个门客悄悄的溜到了屏风后面跑走了。
崇政殿内,黄章仍然在向刘太后讲述:“……接着我们在门外就听见裕王喊说,本来皇位就该是他的。石将军说这就是谋反的言论,还等什么?就让他的兵把门撞开了。哪知门一开,裕王府的府兵们就冲上来袭击我们。大理寺的人也折损了好些人,若不是有石将军带兵和他们……”
“行了行了,说重点!”刘太后手扶额头,不耐烦的说。
“解决完了府兵,臣等却发现裕王已经从王府里的密道跑出去了。石将军带人追了出去,臣现在只知道裕王是向北边去了。其余的可能要等石将军回来才知道了。”
“好,好,你这个差事办的真不错啊!你说哀家应该怎么赏你呢?嗯?”
“太后恕罪啊,请太后饶命!臣也没想到会生出如此变数。可能是因为石将军带着禁军被他们看到了,以为是来捉拿裕王问罪的,裕王才吓跑了吧!”黄章这下真是慌张了,开始有些口不择言。
“你现在是在把责任往石将军身上推了?哀家告诉你,要是没有石将军,恐怕你的脑袋早就丢在裕王府了!你先下去吧。回家好好烧两柱香,祈求石将军最好能把裕王带回来。否则,裕王要是找不到,这两炷香,你就供在自己的灵位前吧!”
看着黄章狼狈而去的背影,刘太后不似刚才恼怒,面上露出了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好你个裕王,真是狗急跳墙啊。眼见谋反之事败露,就想往北边跑。我看你到底能跑到哪去?”
距离汴京铺子飞鸽传书通知许酬他们赵卓病重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快十日了。可许酬看郑衡却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心生疑惑。她正要去找陈琦询问是否汴京那里探到了更多的消息,陈琦却刚好来找她了。
只见陈琦手上拿着一个纸卷,兴冲冲的走进时晴居说:“汴京铺子传来的最新消息!”还未说完,便被许酬打断了。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许酬见他一脸兴奋,也来了兴致,“是关于裕王的吗?”
陈琦点点头。
“裕王被抓了?”
“不完全对,但是接近了。”陈琦得意的说,“原来也有你想不到的事情啊。”
许酬笑了:“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大理寺和禁军去拿裕王,结果给他跑了。裕王府的人都下了大狱,据说供出了谋反的证据。虽然现在人还没有抓到,但是刘太后已经下令将他的亲王头衔褫夺了。”
许酬击掌道:“看来顺王爷离皇位又进了一步。我猜皇帝的病也没好吧?”
“是啊,据说寻遍名医都没有治好,还在昏迷中。”
“嗯,这就是了。对了,你刚才说去拿裕王的,还有禁军?”
“是啊。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按理来说,大理寺前去拿人,应该不需要禁军护卫的。这裕王跑的也有点奇怪。他这样一跑,不就坐实了谋反的罪名了吗?倒有点像被禁军的出现给逼的。”许酬思忖道,“知道裕王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往北边去了。”
“那一定是往裕王妃的叔父河西路安抚使韩项的地盘上去了。河西路紧挨着大显,被栽个逃跑叛变的罪名也是有可能的。唉,总之,不管裕王逃或是不逃,他左右都是要给废了的。”
陈琦有点激动的说:“这么说来,离顺王登上皇位也就不远了?走,咱们去清风楼好好庆祝一下!”
可许酬刚才还一脸笑容的面孔上,现在却是有些忧虑。
“怎么?难道这不值得庆祝吗?”陈琦诧异的问。
“我还高兴不起来。在这一切背后筹谋的人,是个厉害的角色。不知道以后我们能不能应付得了啊。”
“你说的是谁啊?”
许酬默不作声,目光深邃的向汴京城所在的方向望去,仿佛要看穿那层层迷雾之后,翻云覆雨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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