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中,马车沿小径北下,走至径头直上官道,一路行经江绛城、巴郡城。每到一城聂楚川取出令牌驱车直入城中,张陵与歆若晴去购买补给物资,而聂楚川则在城中打探消息,三人逗留歇息休整后再向下一个城池进发。
昨日三人又至函关城。函关为紫凤皇朝中的重要城池,是位于澜沧江边。从函关城向北奇岭险峰峻立,车马山道难行,于是往来客商从北至函关的的物资客运多走水路。
刚至清晨,宽阔的澜沧江面上船只就已渐渐多了起来。在澜沧江边最为宽阔水势最为平缓之处,有一个集镇——登泊镇。澜沧江江水川急,只有此处船只停靠最为方便,久而久之,来往船只都要在此处转运,因此甚是繁荣,逐渐形成一个集镇。
登泊镇中人声鼎沸,都是沿江叫卖的商贩和登舟下船的客商,就在这繁华喧闹的登泊镇外,一辆马车踢踏踢踏徐徐而来。看着道上熙熙攮攮的人群,聂楚川眉头一皱将马车停在道旁跳下车来,张陵和歆若晴见机也忙跳下马车,三人向集镇中而去。
歆若晴如花中蝴蝶在人堆中穿插,不时还饶有兴趣地驻足观看摆卖的货物,张陵身背着一柄长剑,抱着可爱无比的小白紧紧的跟在身后,看上去模样颇为奇怪。而聂楚川,只是默不作声跟在二人身后。
不多时,三人已走至专提供各类缮食的摊铺酒楼的街道,街道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味。“哈哈,这么多好吃的!”歆若晴眉开眼笑道,身形一闪已经钻入旁边一处人满为患的摊铺前。
不知道歆若晴怎么从一大堆人中钻进去的,蓦地在人堆的最前面钻了个少女的头出来。正巧伙计从厨房中托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交到铺前让老板售卖,等了许久的顾客纷纷抢着递钱。
“老板,给我来五十个包子,包好!”歆若晴毫无矜持的一声娇喝,将一个金元币拍在摊铺上,探手抓起一个包子,往口里塞去!
老板眼啾啾的看着这个小姑娘从人堆后面插队进来,面前刚出炉的这一盘包子也就五十多个而已,这小姑娘一开口就是五十个。他扫了一眼一旁已露出岔色的其它顾客,嘴一张一张便欲呵斥。
“不用找了!”歆若晴一边吞咽着香喷喷的包子,一边含糊不清道。
已至嗓子眼的呵斥用力吞下,老板脸色的怒色迅速消失化为一张和蔼笑容的脸,口中叫出的却是一声热情无比拖着长音的喝叫“好嘞……”变化之快之快令人膛目结舌。
歆若晴在各个摊铺前东插西窜,也不知道她买了多少美食。每次买完后她将手中美食揣进手中的小包袱里,美食在放进包袱的瞬间被她收入乾坤戒中。
三人穿过这条专提供各类缮食的街道,就已经快至船码头了。船码头处人群更加拥挤,可看到江面上停泊的各类大船和船边忙碌上货下货的力夫。
“嘻嘻!又买了好多好吃的,聂叔,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好吃的啊?”歆若晴终于买完了,她甩着手中轻飘飘的小包袱,嘻嘻笑问道。
张陵指了指江面上一条高约数丈,长约数十丈的巨舶,向歆若晴嘿嘿笑道:“若晴,你看那船漂亮吧。”歆若晴放眼看去,只见巨舶雕栏画仿,美奂美伦,一根桅杆高耸如云,甲板上人影憧憧。
“好漂亮的大船……”歆若晴好奇的上下打量着,蓦地,她心底升起一个不详的预感,忙赶上两步一把拽住聂楚川的衣袖,哭丧着小脸可怜兮兮道:
“聂叔,我们不是要坐船吧……”
巨舶的内舱中有许多隔间,张陵三人所处的隔间非常宽敞,隔间里放置了一排长椅茶几,最里角是一张大的床榻,茶几上燃着一盏灯烛,在一艘船里,能布置得如此精致已属难得。而一般的客商便没有这般享受,往往是数十人挤着一张通铺,男女眷各自分开。
“聂叔睡这张大床,我睡长椅,小陵你……”歆若晴在隔间里目光扫了两圈,还真找不出再让一人躺下的空间了,她蹙着眉看着小白趴在茶几上用爪子扇玩着灯烛上火苗,丝毫不惧火烫。歆若晴眼神一亮,从葱根般的手指一点茶几,“小陵,你就睡这张茶几吧!”
“凭啥我睡茶几,我要睡长椅!”张陵面容一下子僵住了,这茶几长不过三尺有余,自己睡在上面连腿都伸不开。况且上船时听船夫说,此去红河城要两月有余,整整两个月只睡这个小茶几哪里行,张陵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据理力争。
“凭啥?就凭你想不想吃好吃的?刚才我可是在集镇上买了好多好吃的,特别是那个蟹肉包,那真叫一个香啊……”
“不想!”张陵嗅了嗅鼻子,使劲咽了咽口水,挣扎道:“反正船上也会提供饭菜的……”
无往不利的美食**居然失败了,歆若晴眼珠滴溜溜的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理直气壮道:“船钱是我给的……”
一直含笑旁观的聂楚川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呵呵一笑,道:“小陵,你若是不介意聂叔夜间呼噜,不若一起睡这张床榻吧。”经过这一路数月相处,聂楚川对自己护送的少年少女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口中称呼也不似“张公子”“歆姑娘”先前那般生分。
“嘿嘿,还是聂叔对我好。”张陵冲着歆若晴挤了挤眼睛,哈哈大笑。
巨舶一路沿江北下,顺风顺水。一阵阵江风吹了过来。风帆在劲风吹拂下呼啦啦直作响。巨舶虽快,船体却是很稳,站在甲板上只能感觉到微微颤动。
巨舶已起航两月有余,初时每日甲板上都是人满为患。许多旅人第一次乘船,看着船下江水浩荡,两旁山势险峻,仿若万丈悬崖将要倾下,一个个指点谈说间大有指点江山之势。随着舶行渐远,大多数人都看厌了这千篇一律的景色,加之时日逐渐由深秋转为入冬,气候渐寒,众人纷纷入舱,宁可在船舱中小寐也不愿在甲板上吹寒风。
天色阴沉,山雨欲来,江风已不如秋时般的凉爽宜人而是寒冷刺骨,是以甲板上的旅人寥寥无几。
就在甲板最靠船头处,也是最吃风的地方,一青衫少年身背一柄几与身长的长剑站在此处,任由江风吹得衣衫鼓荡,发丝翻飞。感受着舶下的江水错落,激流澎湃,再观两岸山脉苍莽,群峰屏立。原本山上的青翠古木、绿艳奇草都化为枯黄色,初上船时目中的绿意盎然已然化为孤寂古枯。少年忍不住一声轻叹:“孤舶疾风寒,苍莽仞木枯!”
“衫青萧磋叹,心切远归途!”张陵身后传来一声沧桑的声音,不知何时,聂楚川已站立在他身后,乱发被风吹拂开,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满是风尘的脸上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武不凡。
“好诗,没想到聂叔是文武双全呢!”这一路上张陵早就看出聂叔修为高深,谈吐不俗,绝非常人。十八年前皇城中最声名显赫的人杰,二十二岁明心境大成,皇战营统领,却甘心十余年做一名默默无闻的车夫,这一切,都充满了谜团。不过他与歆若晴每次问起聂叔的往事,聂楚川总是满脸萧瑟,轻叹不语。
“小陵才是真的文武双全呢!”聂楚川目光柔和,看着远处的群山远影,缓缓道:“再过半月便至红河城了,红河城顾名思义,傍水而建。在红河城旁有条大河,河水自古以来皆呈血红色,传说乃是太古时期的一位大能受伤时落了一滴血掉入河中,将河水染红!”
张陵听得津津有味,这一路上见了不少新奇的事物,与以往待在家中的平淡生活相比,当真是天囊之别,他已经逐渐喜欢上这种无时不刻出现惊奇与神秘的生活了。
聂楚川认真道:“红河城如今的城主乃是张仲渭,修为前几年踏足王级,此人桀骜不驯,性格乖张,乃是世袭王一派的死忠,而且此人与公孙颜昱交情极好。几日后我们下船时要掩饰身份,否则恐多生事端。”
“嗯!一切听聂叔安排!”张陵平静点头应道,他出发前已听紫轩王说过,红河城,伏风城、雷阳城这数个城池的城主皆是世袭王一派,故而也不吃惊。
“好!”聂楚川拍了拍张陵肩膀,转身向船舱走去,“江风刺骨,早些回船舱!”
张陵继续站在船头,平静的眼眸看着漫天的阴云,良久后默默问道:“白叔,太古时期真的有人能滴血染江河吗?”
“能!”白问一字道出了太古时期强者的可怖!
“呼!”张陵张嘴哈出一口白气,白气刚一出口便被寒风刮的无影无踪。阴沉积压的天空陡然变白,雪花在寒风的挟带中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张陵就那么站在船头,仰着头,闭着眼睛任由雪花落在脸上,喃喃道:“下雪了……”
数日后,巨舶抵达红河城码头。而这三人此时并不知晓,就在这场初雪,在数千里之外的紫凤皇城,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紫轩王战殁,身陨皇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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