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孟射蹭地起身,气急道:“你若不做亏心事,何用怕山精鬼怪索你讨债?坪中百余户人家,就只有你家牲畜受损,就只有你的家人受它惊吓,想想这些不合常理的地方,你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么?”
赵宗头也不回,一字一顿道:“我赵宗从不知有愧于谁!”
“好!好!”孟射怒极而笑,“好个不知有愧于谁!那我问你,三弟妹撞死三弟灵枢之上,那时你有无在场?”
“有!”赵宗猛然转头,毫不示弱道,“我与三弟比邻而居,当时听到动静第一个赶了过去,已成那般模样,你让我如何是好……”
赵宗仰头合眼,似是不忍再忆当时惨况。
“三弟妹为人如何你我心中最是清楚不过,纵是天打雷劈,她也会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断不可能抛下两个年幼孩子独求解脱!此事必有蹊跷!”这个心结盘桓在孟射心头多年,今日既然说开,索性追究下去。
“三弟与弟妹二人伉俪情深,做出任何过激举动都属正常。难道你忘了么?当年三弟妹为了三弟连整个家族都可抛弃,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去做的?”
孟射气势为之一滞,片刻又道:“那好!就算是三弟妹痛心不过追夫而去,那孟山侄儿的‘四爪抓痕’又作何解释?”
赵宗怒睁双目,与孟射遥遥对视,道:“这正是我要除去这一害的主要理由!”
孟射雄躯剧震,问道:“你是说,孟山侄儿的‘四爪抓痕’是那东西所为?”
赵宗斩钉截铁道:“八九不离十!”
“有何凭证?”孟射弱弱地问。
“赵孟坪中谁人不知,当年孟方兄弟曾经独自攀爬‘乾坤生死崖’,但是中途遭到那东西的袭击,当他自崖山半腰处滚落,身体腾空中随手抓到一物,减缓了下坠之势,因此躲过了这一劫。回来后他当着众人的面出示一物,原来是一条三尺长短的兽腿,健硕无比,毛皮幽蓝而肉质赤红,却是谁也不曾见过的动物皮肉。当时大家都认为必是生死崖上那个古怪的东西无疑。”
赵宗负手而行,缓缓接道:“可是几年后,又有人亲眼看到那东西自崖上疾奔而下不知所踪,体形完整,根本不似断了后腿的模样。此等诡异之事,只有妖孽一说方能解释得通!此物借崖上阴阳二气修炼,年头怕已不止千年,必然通了人性,而它被孟方兄弟扯断一腿,自然难免怀怨生恨,只等时机一到,必行报复之举!”
众人听他说得怪异,但又无不道理,心中虽是惊愕,却无从辨驳,只能默默静听,整个庙堂只剩下赵宗那个充满男性魅力的声音。
“孟山八岁那年,孟方兄弟再次出山闯荡,临走时却不肯告知大家原由,只说有私事要办,也不肯带上我和孟射大兄;而这一走便是两年时间。没想到……最后回来时竟是那般模样!”
众人都知这段惨痛历史,不禁低声唏嘘不已。
赵宗语气转厉,忿忿道:“那妖物经过五年疗养修炼,断腿自生,实力必然更加增进,当初被孟方兄弟扯断一腿之仇又岂能不报?”
众人越听越惊,随着赵宗的叙述,便似是那个世代与赵孟二族人相依为邻的怪东西真的是个修炼成妖的怪物。一股冷气自众人心头窜起。
孟秋心中一叹,摇头道:“孟方兄弟因为扯住此物一腿而大难不死,焉知当中因果不是恩德美事?”
赵宗冷笑道:“便是吾等人类被人伤断一腿,亦是咬牙切齿以求报复,此等妖类,安知以德报怨耶?”
孟射终是心虑难解,道:“就算它与三弟有断腿之仇,但三弟之死与它并无关联……”
赵宗满面悲痛,道:“怨有头,债有主。若只是报于孟方兄弟身上,尚能说它天良未泯,可是孟方兄弟已故,它竟残忍到向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孩出手,如此妖性,今日倘若不除,明日必成大害!”
“这……孟山侄儿当晚受袭重伤,定是此物所为么?”孟射口干舌燥,只觉脑中一团乱麻般理不清头绪。
赵宗欺行几步,环顾圈中众人,道:“若不是此妖所为,怎么会有‘四爪抓痕’出现?想当初孟方兄弟攀爬遇袭,身上也多处留下相似的伤痕。嘿嘿,难不成还是咱们赵孟坪中人所为?若真如此,此人当该千刀万剐、全家逐出赵孟坪!”
众人皆知“四爪抓痕”形似“虎狼拳”里的“狼爪”,但如此问题着实太过严重,谁都不愿往这方面多想,最后债主只能落在那不名怪物身上。
孟射气势一泄,望望众人,又看看神台上那方灵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孟秋端坐无语,只觉事情越发离奇难解。
庙堂之中一时又陷入死般的静寂!
“秋伯!”
孟秋点头示意:“于孟兄弟有话但说无防。”
于孟离先是对赵宗一抱挙,道:“赵宗长所言句句有理有据,本不需我再妄言置啄,但事关我孟方大哥身后遗愿,更关系到我侄儿孟山的冤屈,我就把这次雪谷一行碰到的些许怪事跟大家说说,若能从中找到点蛛丝马迹,亦有助于大家伙下一步的行动。”
赵宗还礼道:“于孟兄弟又不是外人,大家伙在此谈论,正须畅所欲言,群策群力,好为侄儿孟山讨个公道!”
于孟离点点头,缓缓回忆道:“此次我和小儿于孟空在雪谷外围狩猎,刚开始还是朗爽天气,山谷坡地虽有陈冰碎雪,但并不防碍行动和视野,勉强也能算个难得的狩猎好时机。正午时分,那时我父子俩已经猎获了许多野味,正想着让小空儿赶回坪中唤人来搬运。正在此时,一只麋鹿猛然跳进我们视线,匆匆从旁边疾跑而过,目测距我俩也只有十米远近,却是不惊不吓,只像是中了魔似的径直往‘乾坤生死崖’方向奔去。”
当众人听到‘乾坤生死崖’时,都是微微动容,凡是与此崖相关的事物无不诡异难测,又不禁好奇心起,个个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只听于孟空继续道:“我正觉奇怪,此时小空儿已经拉弓搭箭,一箭射在那只麋鹿的左边肚鼓上,箭头穿过后髋骨,箭杆深入腹中,只留一点羽尾露在外面。”
赵二一旁叫道:“好箭法!专挑肚腹这种浑圆粗大又柔弱易中的部位,深得‘虎狼拳’里‘狼腰’的诀窍,小空儿好眼力哈哈!”
于孟空赧颜苦笑道:“赵二伯别再笑话俺了,想想那一箭我再无脸再次开弓拉箭啦!”
“怎么是笑话哩!你这孩子,二伯这么大的人,还能跟你乱开玩笑么?”
于孟空嘿嘿一笑,眼中狡黠一闪而过,反问赵二道:“‘狼腰’为全身力源之所在,调控肢体各部位的微细动作,若是‘狼腰’被破,人还能自由奔跑么?”
赵二挺胸收腹,一手指向自己肚脐眼处,一板正经道:“莫说自由跑路,就是想蹲下去屙屎都是妄想,若是对方施了重手,‘狼腰’被破,不死则瘫,岂有二理?”
于孟空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眼前一幕却让我目瞪口呆!”
“怎么?难道这头畜牲比人还能死抗?没道理!腰门被破,九死一生!纵是大型猛兽也难消受这种创伤,更别说鹿类这种啃草磨叶的温顺动物了。”赵二急了,口中唾沫横飞,便要跟于孟空辨个雌雄。
于孟离可没他俩这么好的兴致,连忙接过道:“虽然小空儿那一箭命中麋鹿要害,却是没给它造成致命伤害。更离奇的是这头麋鹿中箭后却无半点停顿,似是丝毫未感觉到伤痛,奔跑速度不见半点衰退,后股蹬缩间,竟将肚皮上的箭尾生生折断,一路血洒满地,却是头也不回地朝生死崖奔去!”
赵二搀拉着脸拍掌笑道:“哈哈!这个故事好!连箭都射不死的小鹿俺还是第一次听说!委实也太过调皮了点。”
于孟离苦笑道:“是啊,若非亲眼所见,我也难以相信世上有这等事!”
赵二想了想,反而急了,拉过于孟离一边衣角,问道:“最后呢?你父子真就这么让它跑啦?俺还想吃它的肉哩!”
于孟离刀削斧凿的脸孔上透出一股傲气,道:“不出手则已,既已出手,又岂能容它从眼皮低下溜走?况且它已身上带伤,不管如何,终究难以活命,不若早点结束它的伤痛,补上最后的一箭!”
赵二越听越来兴趣,越觉得这头调皮小鹿不该轻易被猎获,嘟囔道:“要是是后一箭它还能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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