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接过话头道:“世人为满足自己口腹之欲而杀伤其它生命已是有悖纯良天性,鹿既不畏死,必有炙烈的求生**,其情可悯,纵是万物灵长的我们,亦应二箭而止,留下一线生机让它逃生去罢。”
赵二一撇嘴,却道:“秋伯这段话听着却是虚伪得紧。弱肉强食、物竞天选,本就是自然之道。若是吾等人类处于物种末端,难免不被其它猛兽生吞活噬。猛虎吃人、蟒蛇吞婴之时又何曾给过人类一个说法,吃便吃了,化成便溺拉将出来一样能够肥沃大地!更何况在于孟父子俩的箭法之下,纵是此鹿带伤而逃,岂还有生还之理?与其让它长痛不休,不如给它一个痛快。说不定它还得感激你哩。”
孟秋呵呵一笑,道:“赵二痴人痴语,却也有开窍之时,难得,难得。”
赵二得到赞扬,喜道:“说到与野兽打交道,我却是什么都懂。”
于孟离起身望向虚空深深一揖,也不知是有感孟秋抑或赵二之言,重又坐下后道:“我那一箭取的是此鹿的头颈,此时距离不过二十步远,我用的又是精钢连体箭,满弦满月的一射,箭头直接自那头麋鹿头骨穿梭而过,从下颚钻透了出来,直接没入了雪地中。我心想这一箭已搅碎麋鹿脑浆,不出五六米此鹿必定倒地而亡!”
赵二倒吸一口凉气,叹惜道:“太可怜了!太可惜了!太残忍了!太霸道了!”
谁都不知他口中的可怜可惜又是为了什么,但残忍霸道大概说的是于孟父子俩了。
赵大盯他一眼,斥道:“想想你口中肉食,哪一块不是人家父子俩辛苦所得?”
赵二哼哼道:“俺只吃一箭射杀的,这种折磨而死的俺死也不吃。”
于孟离摇头苦笑道:“如今想想,确是可怜又可惜,而我俩父子不恤此鹿哀情,也委实残忍霸道了。赵二兄弟说的并无过分。”
向众人抱拳示罪后又道:“麋鹿被我一箭贯颅之后,竟然没有当场倒毙,奔速却是缓慢了下来,跌跌颠颠的又跑了两百米,才在一个小雪坡顶缓缓跪下,向着‘乾坤生死崖’的方向哀号了三声,生命力终于在此刻耗尽,这才慢慢的伏地而死。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头顽强的麋鹿依旧双目圆睁,眼中含泪,望着乾坤生死崖的方向,似乎那里有着令它难解难舍的誊恋。”
“哈哈。”赵二一边笑一边抹起眼中泪珠,“于孟兄弟你也忒损!这么苦命的小鹿你都忍心置它于死地,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众人皆是啼笑皆非,又不禁为这头麋鹿的悲惨命运扼腕。
“这个……”于孟离只得连连赔罪道:“兄弟这次确是不该冒然出手。唉,如今想想,当真是羞愧万分!”
“兽亦有灵、有悲有喜、有知有痛,奈何天道之下,悲喜不过弹指一刹那,比那恒古长存的宇宙星河,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孟秋宽慰众人道。
赵二更加悲切起来:“俺不管什么长久短暂,只知道心里不舒服,俺就不乐意让这悲剧发生。”
于孟离忙道:“赵二兄弟悲天悯人,确是我辈学习的楷模。这次算兄弟的过错,不过也正因此,我父子俩才能看到更加令人匪议所思的一幕!”
赵二叫道:“什么好故事你快说来听听!可不能再是这么悲惨的,俺心里现在还在难过着哩。”
于孟空笑着走过去,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好容易把赵二哄好,打趣道:“赵二伯别伤心难过,下回俺带着你去看看这头麋鹿的骸骨,俺爷俩知道赵二伯心疼它,都不敢带它回来呢。”
“真的?”赵二欢喜起来,随之又泄气道,“它离那座怪崖那么近,都过了好些天了,只怕现在什么都没剩下了。”
于孟空尴尬一笑,正想着如何逗他发乐,只听赵二又嘟囔道:“要是还剩条尾巴让俺带回来玩就好了。”
“秋伯。”于孟离回头问孟秋:“您老观察生死崖上那怪物这么多年,可知此物体形上有什么特征么?”
孟秋沉唔半刻道:“似烟非烟,似雾非雾,可似狼豹潜伏跳跃,亦能像人般直立走路,白日里显赤褐色,黑夜里呈靛蓝光,长有三米头尾,高达五尺上下。”
于孟离思忆一会,沉声道:“若是如此,恐怕我父子二人那时逐鹿之后见到的正是此物了。”
“哦。”孟秋道,“此物机警狡黠,从未在近距离被人窥见,你们是怎么与它碰面的?”
众人一听于孟离终于讲到主题部分,更是兴致大起;赵二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于孟离。
于孟离回忆道:“那天当我们正在察看麋鹿尸骸的时候,不知何故从生死崖那边刮来一阵刺骨寒流,简直比我赵孟坪中寒冬腊月里的空气还要冷厉三分。我们正觉奇怪,突然迎面吹来一阵沙粒,扑在脸面上冷嗖嗖的甚是难受。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夹雪。”
于孟离显得心有余悸:“天地间似乎一下子便暗黑了下来,这种变化绝对不过三五息之间。以往大都在外围见到生死崖上方的风云变幻,这回我们无意间靠近崖区五百米范围之内,那种压迫浓稠的氛围直欲让人窒息过去。雪越下越大,冰越刮越猛,飓风呼啸天地间,似乎能把人席卷上半空中。我和小空儿站立难稳,连忙躲身在倒毙的麋鹿肚皮下,每人抓紧它的两条腿才能稳住身子。”
“可怜!可怜!被人射死了还要为仇人遮挡风雪!”赵二不合时宜地又叨叨了一句。
于孟离怔了一下,又道:“正在此时,我们听到了两个声音从生死崖那边渐渐地传来,愈来愈近,似乎是……”
赵二双目一睁,自作聪明道:“定是那怪物下山来了!不对,怎么会有两个声音?难道是只双头怪物?”
于孟离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们趴着身子往生死崖那边瞅去,却是把我们吓出一身冷汗来!”
赵二叫道:“那么冷的天气还能吓出冷汗来,你们怎么没吓出一身屎尿来?”
赵大听不进去,斥道:“你这夯货。给老子闭嘴!”
于孟离自不会跟赵二计较,接着道:“只见那漫天飞雪当中,两个影子一大一小地朝我们这边奔跑过来。前头那个壮硕无朋,似有四蹄踏地,一起一落间竟能奔出二三十米。而后面那个明显瘦弱短小许多,一会直立而跑,一会又学着前头那个四脚跳跃,速度虽比前头那个略有不及,却也是快如闪电,不一会它们两个就奔至离我们不到百米距离。”
孟秋眉毛一扬,问道:“你们可看清楚了它们的模样?”
于孟离摇摇头,道:“那时风雪连天,若非我父子俩常年捕猎练就的好眼力,再加上它们嘶吼的声音,根本就发现不了如此恶劣的风雪天气中还有生物在无覊无碍地活动。说来惭愧,虽然我们直瞪双眼想瞧个明白,却只能看到两个大致的身影,不一会已扑向远方雪谷。后来我想想,若是所料不差,前头那个应是那只怪物无疑!”
赵二唧地长吸一口凉气,拍拍于孟空肩膀道:“好险啊小侄子,若是这俩个怪物正好朝你们这边奔来,岂不是一口一个,你们父子俩个正好能填饱它们肚子么?”
于孟空捶了他一记,道:“你才填它们肚皮呢!拉出来又是一坨大便!”
赵二毫不见怪,哈哈笑道:“我吃野兽,野兽吃我。大家吃完不都得拉它一把么?天公地道,爽利之极哈哈!”
孟秋沉唔半刻后道:“不错,前面那个想必正是那只怪物,让人不解的是为何它后头还跟着一个,而这个又会是种什么东西呢?”
“听它们的声音,以及我对它们体形的大致判断,我大胆地猜测,后面那个应该是个……”于孟离看看众人,终是吞出最后一个字: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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