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得意洋洋地道:“这歙砚就是从他的明晖院搜出来的,这就是证据。”
“那又如何证明这歙砚是你的?”顾佑之追问。
“这歙砚是父亲送给我的,全府上下只有我一个人有!”顾怀安想说的是,就因为这极品歙砚的珍贵,府中再无二块,所以顾慎之才起了偷窃之心,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变了味道,有好东西不送给长子,却给了幼子,这不明摆着说顾寄松宠溺幼子而苛待长子吗?
顾寄松顿时变了脸色,除衡南王在外的另一位官员目光闪了闪,略带怜悯地看向地上的顾慎之。孙氏见势不妙,忙斥责顾怀安:“安儿,你可记得爹爹赏赐你歙砚时所说的话?你成绩优异,文采卓著,爹爹一时高兴赏了你这等珍贵之物,意在告诫你以此为勉,戒骄戒躁,继续勤于学业,你怎可拿它炫耀?!”不仅为顾寄松曾砚之事寻了极好的理由,顺便在夸奖了儿子一番后,还不忘踩一踩顾慎之,他没得,安儿却得了,说明安儿比他优秀、出色的太多,将顾怀安的失口之言润色的十分漂亮。
顾怀安低着头不说话,面上却不见丝毫谦逊之色,顾佑之不屑冷笑,不知以顾怀安的资质,是否担得起孙氏这番冠冕堂皇的夸赞。
“既然如此,你又如何证明这歙砚是慎儿偷的,而不是你自己放在明晖院的?”顾佑之又问。
孙氏惊叫一声:“佑儿这是何意,难道你怀疑安儿设计长兄不成?”不止孙氏,连一向疼爱顾慎之的顾老夫人也黑了脸,自己是有意查清此事,却没叫她祸移江东,将错误推到安儿身上,自己偏宠慎儿多些,是因为慎儿是侯府的嫡长子,身份尊贵,可这并不代表自己不疼安儿,况且慎儿和安儿都是侯府的嫡子,不论谁犯了错,丢得都是侯府的脸面,一件偷窃之事已然让侯府蒙了羞,自己决不允许当着皇亲国戚的面,侯府的子女再上演一出离心离德,相互攀咬的戏码!
“佑儿这是何意?”顾老夫人继孙氏之后也沉声问了一句。
“哼!”顾寄松对这对长子长女更加失望,恨不得早早将这对子女定了罪,送去庄子上也好,送去家庙也好,眼不见为净!
孙氏心里越发得意,连栽了几个跟头后,她深知顾佑之的难缠与狡诈,故此次设计只求稳中求胜,囊括的人越少,漏洞就越少,没想道这小贱人居然自己钻进来了,自己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即便无法将她和此事牵连起来,也要安她个污蔑幼弟,居心叵测之罪!
“佑儿,娘亲知道你急于澄清此事,可实在没道理怀疑安儿,安儿才不过九岁,哪里有手腕设计如此缜密的计谋,你不能因为安儿比慎儿优秀,就容不下他啊!”孙氏声泪俱下,意有所指,十分凄惨可怜。
夏煜玄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气质卓然,临危不乱的女子,即便遭受千夫所指,也依然镇定自若,我行我素……眼前女子与记忆中的身影再次重合,仿佛二者本就是同一个人,这是一种很强烈的错觉,只因为两人都身着红衣吗?不是!自那人离开后,他曾看过无数穿红衣的女子,偏偏这个年纪最小,与那人无一处相似的女子才会给自己这样强烈的感觉,强烈到自己不愿忽视,欲一探究竟。
心钝钝地疼了起来,夏煜玄强行拉回自己的思绪,专心看她如何破解这死局。
顾佑之盯了顾怀安一会儿,转身道:“祖母莫怪,母亲莫怪,当着两位贵人的面,既然要审,就要按部就班地审个清楚明白,佑儿的话虽然有些诛心了,可也是正常断案该有的步骤,即便放到大理寺,还是会有此一问的,倒是母亲身为侯府主母,遇事哭哭啼啼,实在有失主母风范!”
经她一提点,众人的目光皆落到孙氏身上,顾寄松和顾老夫人纷纷露出不满之色,佑儿一个小女儿家尚且镇定自若,她作为主母却泪眼婆娑,实在是不够端庄大气,再看看佑儿,始终不卑不吭,说话有理有据,思虑周全,这才是侯府嫡女该有的风范,日后多加打磨,必定大放异彩!
孙氏被顾寄松和顾老夫人一瞪,心里头那股子得意顿时烟消云散,这才发现自己一味地装弱者,博取同情之举,有些做过了头,一时不查竟被那小贱人抓住了把柄,实在可恶!眼底顿时怒火烈燃,暂且先叫她蹦跶一会儿,看她一无所获时要如何自圆其说!
“那也不能只问安儿而忽视慎儿!”孙氏争辩道,那小贱种才是做错事的,凭什么自己的儿子要像嫌犯一样被审问。
“母亲也看见了,慎儿对此事完全不知,只能从详知始末的安儿身上入手。”
顾佑之回答的合情合理,孙氏心里暗暗着急,安儿毕竟才是个孩子,言多必有失,那小贱人又如此狡诈,万一落入了她的圈套,把事情搞砸了就麻烦了。
顾佑之视线转回顾怀安身上,等着他回答这个问题,顾怀安小脖子一梗,有恃无恐道:“小墨亲眼看见他拿了我的歙砚,小墨就是证据。”
“哦?”顾佑之视线转向顾怀安身后的小书童身上:“你就是小墨?”
小书童上前两步,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回道:“回大小姐,奴才小墨,是二少爷的伴读。”
小墨作为顾怀安的书童,年纪与顾怀安不相上下,也不过是个孩子,一时惊吓过度,声音颤抖也不足为奇:“既然你亲眼所见,是大少爷偷了二少爷的歙砚,那你就说说,你是何时,在何地看到大少爷取走这歙砚的?”
小墨眼睛转了转,按照之前安排好的说辞回话:“五日前,大少爷去思博院找二少爷,正赶上二少爷外出不在,大少爷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就走了,出门时,不小心与小的撞了一下,袖子里的锦盒掉了出来,又被大少爷匆忙收好,小的当时以为是大少爷的私物,也没在意,仔细想想,大少爷袖口里掉出的正是那个锦盒。”小墨指了指顾寄松书案上装歙砚的锦盒:“也正是在那日,二少爷的歙砚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
“既然那日你就发现了,为何你不早日说出来,而是要拖到现在?”
“那日只是匆匆一瞥,眼见无凭,奴才不敢随意诬陷大少爷,因此将事情藏在了肚子里,直到今日,二少爷在大少爷处发现了这歙砚,小的才确定那日所见非虚!”
好缜密的回答,无一丝漏洞可寻,这正是自己要的效果,顾佑之笑得诡异:只有将整件事严丝合缝地串联起来,戳穿之时才更像一个阴谋,而非巧合所能搪塞。这小书童将事情说得如此详细,不知一会儿事情生变,他要如何辩解!
“你说谎!”顾慎之急道:“我那日根本没撞过你,袖子里也没装过什么东西!”
孙氏接着顾慎之话里的漏洞问:“大少爷这是承认自己五日前去了思博院?”不承认也没关系,她还有许多人证等着他呢,她巴不得这小贱种出言反抗,他反抗的越激烈,就说明他越心虚。
可惜顾慎之没有遂了她的意,反而坦坦荡荡地承认道:“那日我的确有去过思博院,二弟约我过去探讨诗词,却不知为何,我过去时二弟不在。”
“我叫你去是探讨诗词,不是叫你偷窃我的歙砚,难怪你没等我就走了,原来是做贼心虚!”顾怀安争辩道,娘亲说了,过了今日,这小贱种就再也不会挡在自己前面了,自己恨不得他现在就坐实这罪名,好给自己挪地儿!
“我没偷!读书之人深知礼义廉耻,我虽羡慕,却绝不会动手去偷!”顾慎之终于开口反驳,他只怕自己坐以待毙,连累了姐姐同自己一同受罚。
顾佑之又问了小墨一遍:“你确定是五日前?”目光凌厉如冰刃,该是她反击了!
小墨和孙氏皆是一愣,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难道五日前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小墨偷偷看向孙氏,孙氏想了想,确定顾佑之是在扰乱人心,混要视听,遂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小墨眼底一亮,回道:“回大小姐,小的确定!”
顾佑之冷笑,沉声道:“你在说谎!”
见她说得斩钉截铁,顾老夫人和顾寄松疑惑地对视一眼,难道此事真有内情不成?
事情发生在两位外人面前,其中一位还是当今圣上最得力的胞弟,事关重大,损坏的不止是嫡长子的前途,还是整个伯阳侯府在京城立足的根本颜面,更是顾寄松在朝堂上的威严,牵连之广,影响之深,可能使伯阳侯府从此一蹶不振,因此愤怒之余,他们宁肯相信是顾怀安年幼无知,口无遮拦地将此事宣扬出来,也想象不到这会是一个阴谋,一个只为除掉嫡长子,却将整个侯府都拉下水的阴谋。
孙氏的心从运筹帷幄渐渐转为不安,心里悄悄回忆起五日前的布置,从安儿唤那小贱种去思博,再到他离开,时间掐算的刚刚好,为防那小贱种抵赖,她还特意安排了府中下人从那里路过,看到那小贱种进出思博院的人不在少数,实在想不到那小贱人要如何在时间上做文章。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否则任凭大小姐处置!”小墨不住地磕头,除了从大少爷袖口处看到锦盒的那一段是事先编排好的,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证,因此他并不惊慌,表现的是镇定自若,可圈可点,不见半点心虚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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