瓒哥儿握住马氏的手摇了摇:“娘,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啊,和爹爹一起去跑马可好玩了。到时候娘同你们一起,看看你们两父子有多威风。”马氏以为瓒哥儿害怕,摸了他脑袋哄着他听话。
李肃也哄他:“马场里马儿可多了,都是西域进贡的高头大马。爹给你选一匹最漂亮的,性子温驯的,可好。”
马氏也跟着说:“咱们瓒哥儿和王爷一个样,定会喜欢的,王爷不如给他挑匹紫云那样
“我不喜欢马,我不去。”瓒哥儿见两人不理会自己的意愿,甩了马氏的手,扭过头不理人。
马氏不防瓒哥儿竟发了脾气,这个儿子从出生就乖巧懂事,样样事体一学就会,一教就通,她为了这个也很是得意。没料到今日却当着李肃,驳了他面子。
“你这孩子,怎么今儿拗起来了。”马氏瞧李肃脸色有些不好,连忙劝道:“小孩子家不懂事,猫三天狗三天的,说不定过几日就要缠着王爷带他去了。”
李肃给她拖着坐到桌前,马氏亲自布菜盛汤,见瓒哥儿面朝里躺下了,便叫丫头给他盖上毯子。
瓒哥儿躺在榻上,便裹紧了毯子也觉得身子一阵凉一阵热的。他心里此刻惊疑不定,上一世的情景如惊涛骇浪般的涌上心头。
上辈子,上辈子就是因为骑马,对,就是骑了那匹紫云。
他十岁的时候,紫云已经有些老了,父亲便送给了他。他亦是早早便跟着父亲学会了骑马,可再没想到紫云会是那般烈性,究竟是上过战场的马,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骑的。即便惊马后,他死死捉紧缰绳,终究人小力弱,被掀下马来。
好在马场打扫的勤,没有硬物,虽不曾磕破脑袋,可也摔断了两条腿。
可等腿伤好了,他也没有再站起来。太医细细检查了,才说伤了椎骨,这辈子也站不起来了。
他自己当然是伤心难过的,可见娘亲哭的伤心,还不住劝慰,时常说些笑话逗她开心。即便是过了两年腿伤未愈,父亲也总各处寻访名医,他自个也并未放弃。
少年人心性总是热的,总觉得未来还有希望,说不定治得好,说不得哪天便站起来了。可当他无意间听闻自己已经成了弃子,已经不堪用了,残废是无望做世子的。这话若是旁人说了,他且还能忍忍,偏偏是从马氏他亲娘的口中说出来的,便犹如一盆冰水彻底浇透了他的热心,也浇灭了他的希望。
父亲还未曾放弃他,朝夕相处的亲娘却已然不要他了。
他这时才发觉,原来已经很久未曾见过亲娘了,自从他搬到外院受伤后,先是日日一同用膳,再便是三五日,十来天,后来更是一月也不过见两次罢了。亲娘的心,原来早已放在了幼弟身上。
原来,比起亲生儿子,亲娘竟是更看重世子位置么。若是他不中用了,摸不到世子位了,这个儿子便不要也罢了么。
自此之后,腿坏了,眼睛却好了。以往看不清的不明白的,现在倒看个清清楚楚,可看的越清楚,心里便越冷。他仿佛成了孤家寡人,这端郡王府里来来往往的,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在他眼里也都成了陌生人。他便像王府里的一个影子,总是孤零零的坐在一处,不说话也不要人陪,一坐便是一日。
十五岁的时候,一场风寒便带了他去。
但他发现,一睁眼竟是回到幼时,简直不敢相信。许是上天垂怜,给了他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还是之前种种不过是一个长长的噩梦,瓒哥儿越想越糊涂。
可当事事确是如记忆中那般一一发生,瓒哥儿心中才确定,自个真的是重活一回。
上辈子种种不幸皆由骑马而起,这辈子,他便是连马也不要碰。
瓒哥儿握紧毯子,细长的眼死死闭紧。
他再不要被抛弃,再不要做一个弃子,再不要十五岁便死去。若是亲娘得了世子位才能看重他,那便取了这位子送给她。
那些凉薄的话,他再也不想听见从亲娘口中说出。重活一世,他想好好活下去,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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