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姬斜依着蔚云殿的殿柱,打量着自己生活了几年的寝殿。诺大的殿内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温情,显得冷清空荡。一个不知名宫人的身影从帘外一闪而过,郑姬猛地立起身看过去,却是宫人往熏炉中填香料。她失望地回转身,往殿内走去。
他不会来了,自郑力被擒,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往后的命运将会同在这座秦王宫中的其他女子一样被抛弃、遗忘。也许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他那样骄傲的王,怎会容忍自己在他的眼皮底下耍弄小聪明呢?更何况那名女子是他心头的最爱。
郑姬自嘲地笑了,自己已经快要生产,这未出世的孩子并不能保全自己的母亲。
王上已经下旨让她安心养胎,原先蔚云殿的宫人都被替换掉了,说是换人来服侍她不如说是监视更确切一些。
他,不过是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郑姬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满脸悲怆。
秦王政九年元月
郑姬产下一子,这是年轻的秦王第一个子嗣,举国欢庆。
“郑姬现在如何?”嬴政看着底下的王怀金问道。
“因产后虚弱晕过去了。”王怀金禀道,王上自郑姬生产后就一直没有前往蔚云殿,而是在宣室内与文信侯谈论政事,身为下人的他们早已在揣测后宫中又一个女子失去了王上的宠信,而这名女子曾经是王上最为宠爱的郑姬。
“唔,吩咐下去过几天让郑姬去骊山甘泉宫调养吧。至于孩子就留在宫中找人喂养,不必跟着过去了。”嬴政漫不经心地说道。
“喏。”看来郑姬不仅失宠,连自己的孩子也要失去了。
吕不韦抬头看了看嬴政,脸上显出疑惑与不可置信转瞬即逝。而嬴政却恰巧扑捉到了这一切,他嘴角一勾说:“仲父如有些累了,就先歇歇。”
“还是请王上先把这些布置下去才是。”
“嗯,仲父说得有理,就定在四月亲政吧。”嬴政不想在这上面继续纠缠,说道。他心里明白,时机很快就要到了。
“对了,寡人待会儿要去给母后请安,仲父可愿一同随行?”
“老臣就不打扰王上与太后了。”
嬴政穿过长长的横桥,前往赵太后所居住的麟雍宫。
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母后了?嬴政路上有些恍惚,上次见面是在过年时吧?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却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与母后相处了。
麟雍宫中,赵太后微笑着看着嬴政作揖,平身,坐下。对这个儿子,她心中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对待他。幼时的政儿是个聪明早熟的孩子,在娘家时,众人皆爱他的机灵与懂事。而自己那时对异人的相思一朝浓似一朝,原本以为到了咸阳能够重温与异人当初的耳鬓厮磨。却不想他早已冷却了对自己的情意,只对那如梅花般的女子绽放自己的柔情。自己仿佛就再也没有过开心的日子。政儿从入宫那时起就一日沉默过一日。母子的感情仿佛冰封了一般,是自己忽视了他吧。
看着眼前的儿子,赵太后试图从他眼神中捕捉什么,却什么都没有看见。那是一潭深水,波澜不惊宁静而又冰冷。
赵太后微微叹气,自己是不是错过了政儿?
“母后近来可好?”嬴政不动声色地问候道。
赵太后笑着说道:“母后一切安好。”
“因郑姬产后体虚,寡人已经派人送她去了甘泉宫。”
赵太后笑容一滞,忙道:“如此甚好,华阳太后在甘泉宫正好可以作伴。”政儿与郑姬间有了什么间隙?
赵太后一直偏爱郑姬,不只是因为她是吕不韦送进宫的,还因为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那个温和柔顺的赵姬。
“母后不用担忧,等她身体恢复,寡人自然会接她回咸阳。”
“嗯。”赵太后缓缓地点头。这个孩子,从来都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不知长信侯近日可来给母后请安?”嬴政眼盯着赵太后问道。
赵太后一愣,政儿对嫪毐从来都冷冷淡淡,今日这是怎么了?“他这段时间没有进宫。”
嬴政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太后,半晌方笑着说道:“本来准备让长信侯与寡人去看看那些奴才准备的斗鸡,看来今日是不行了。”
“哦,我道是什么,”赵太后笑道,“明日宣他进来就是。”
“不必了。明日寡人准备去雍城转转。”
“既然如此,就等你从雍城回来吧。”听说那名深受宠爱的女子被政儿送去了大郑宫,赵太后淡淡地笑着说道。
起身准备离去时,嬴政放缓了脚步,看着赵太后说道:“儿子想问一问母后,若今后儿子与嫪毐必有一死,母后会希望是谁?”
看着赵太后脸上血色全无的表情,嬴政仿佛已经找到了答案。不等赵太后回答,他便快步离去。
只留下赵太后一人呆呆地看着嬴政大踏步地走出自己的视野
政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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