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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二号慰安室(1 / 1)

十五

天气渐渐热起来,姨太终于把张万斗送来的温瓶收了起来。来自异国他乡的一对姐妹离开了兵站,被派往了几十公里外的战场。尽管与她们同处一室,但是平时三个人的交流并不太多。一方面是由于语言的障碍,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因为共同从事的工作。一样的屈辱,一样的无奈,面临被选择时却也是有着微弱差异的。为了避免过多的辱骂和殴打,柔弱的她们有时不得不强作欢笑,也不得不经常勉力顺从,当某个有些身份的军官到来时,甚至还得争相卖弄以体现自己卑微的价值。作为失去自由和尊严的女性,这是被迫选择的生存法则,可能短暂获取了赞许和礼遇。一旦独处时,却要经受自我的谴责和折磨。自轻自贱不仅是与她们一贯秉持的处世态度相悖的,倾轧和排挤同类自是更加远离了基本的道义。相比于身躯遭受的不堪,此种微妙的争斗反而给三人带来了更大的屈辱,以致于在那些发泄的男人纷纷离去之后,三个人会因为弥漫的厌恶而无法坦然相对。也正因如此,当张万斗对年轻的妹妹表现出关照和呵护时,姨太的心里是极不痛快的。那次张万斗把年轻女子的糖块转赠与她,姨太甚至直接就想抛到远处。反之亦然,两个女子看他为姨太跑前跑后,后来还给她弄来一个温瓶,又为其送来了红糖,她们也是深感失落倍感凄凉的。

不过等到二人真的离开以后,姨太的心里却开始不是滋味了。就像朝夕相处的家人一旦分开了,才能体会到对方的诸般好处一样,两人走了以后她才体察到那个姐姐的质朴和隐忍,也怀念起那个孩子般的妹妹的顽皮和烂漫。正如她悄悄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一样,其实她们也无时不在对她进行暗自打量。姨太善于裁剪,曾经借助张万斗的菜刀和长剪,将一件过于肥大的衣服剪裁得舒适合身。在一边看着的姐姐惊讶于娴熟的手法和精准的估量,就如看了神奇的戏法一样不断叹息。犹豫了好一阵,她终于还是发出了自己的央求,嘴里吐出一阵快速急切的话语,姨太虽说听不懂,但不难看出对方是要自己帮她也把衣服弄弄。当她点头表示同意,并伸手到她身上以便粗略地测量时,没想到这个皮肤黝黑的女人竟突然跑了出去。就在她深感纳闷不知所然时,那女人领着自己的妹妹进来了。她把妹妹推到姨太的面前,又抓着姨太的手放到妹妹的身上,那时她才明白,原来她是想要自己为其妹妹的衣服作出修改。作为家中的老大,姨太那一刻不由心生羡慕,暗自感慨说:看来还是有个姐姐哥哥好啊,即便身处恶境险境,也是会得到分毫不差的照料。

姨太的感慨看似触景生情,其实当时就连张万斗都未能深知她一切的苦衷。其实在委身县署专员之前,她本来拥有不错的富家女生活,起居有人伺候,出入有人随从。只可惜他的父亲因为热衷于吸食大烟而败光了多半的家产。在她的弟弟因病夭折之后,他的父亲更加心灰意冷,就连仅剩的产业也无心经营了。账房先生来汇报粮行的账目,他从嘴里拔出烟枪,很不耐烦的说头疼。洋车铺里的主管来请示添置车辆的问题,他正用心点着眼泡,连眼也不抬说真是麻烦。一来二去,再去问他,干脆话也懒得讲了。伙计们中有忠心的就去问姨太的母亲,她的母亲不问世事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伙计们就斟酌着自己办了。不忠心的那些就跑去姨太的叔叔伯伯那里,叫他们拿主意。三拿两拿,本与产业无干的他们逐渐就变成了越殂代疱的主子。不爱出头的伙计瞧出了事端,有的不免就下手为强,能倒腾银元的绝不倒腾铜板,能顺走小米的绝不抗走棒子。所谓家贼难防,本是兴盛的生意自然日见衰落,眼看着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她父亲的另一房姨太看这边死了儿子,曾一度寄望于产下一子谋求正座。受其撺掇鼓动,姨太的父亲有一阵儿似乎又找到了大烟之外的动力。他不顾正房的劝阻,执意携带者随身物品搬到了自己的二房那里,打算全心全意的再为自己添个儿子。可惜事与愿违,那个年轻的女人不光迅速弄走他一大笔钱财,也像个漏斗一样很快淘空了他的身子。他最终死在了年轻姨太的床上,怀里至死都还抱着形影不离的烟枪。姨太和母亲闻讯赶去的时候,她称为二娘的姨太早已不知所踪,家里所有值钱的物品也几乎被扫荡一空。

在母亲的哭嚎和咒骂中,她明白了父亲致死的原委,也一下感受到了世态的炎凉。从那时起,她开始痛恨那个满嘴甜言蜜语的二娘,甚至还痛恨起了姨太这两个字眼。但后来为了生计她自己却也不得不成为了一个姨太,父亲去世后,她的长辈们就出面接管了萧条的产业,把母女二人的住处竟然也给卖掉了。直至新主人来告知要搬进的日期,两人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家族给无情地扫地出门了。娘俩悲苦地哭了半天,要去找那些平时存放的钱物时更是悲从心生,原来那些东西早已消失不见了。也许是被下人趁乱偷了去,也许是被父亲那去了二房那里,反正除了身上还穿戴者的,两人几乎是一无所有了。

姨太唯一保存下来的是一个精美的胭脂盒,是她十八岁时父亲买来送的。由于十分喜爱那个盒子,她一直没舍得使用,而是作为一个精巧的玩意一直悉心保留了起来。家庭的变故出现以后,她一眼发现那个盒子还在以致都还获得了少许安慰。那以后就一直随身携带着,甚至比任何一件首饰和衣物都要钟爱的。每及思念家人,她都会取出那盒子观看把玩一番,似乎凭借它就能找到通往家人和过去时光的道路一样。同处慰安室的那位妹妹每次看她凝神观看那个精致的盒子,都会悄悄凑上来一同观看,并且发出同她姐姐一样的感叹。有时她不由自主地就拿了去,样子正如一个孩童痴迷陶醉于别人的玩具。在两人去了莱芜的战场后,姨太就发现那盒子不见了。她知道是那个失掉了半边胸脯的小女孩拿走了,虽说有时不免惋惜,但姨太并不怪她。除了由衷的喜爱,想来女孩儿也是和她一样,是为三人的分别留一点儿纪念吧。

两个姐妹走了之后,她以为自己可能会要受更大的罪了。这个小村庄的东洋兵越来越多,村长赵老财家早已容不下了。好在村民们逃荒避乱跑了很多,因而闲置的院落是有不少的,日本兵把这些院落收拾收拾,一座一座地逐渐住了进去。先前住了二鬼子的,就把他们撵出,叫他们住在村落的外围。外围是没有屋子的,二鬼子就让村民们出工去盖。盖屋需要石头瓦块,弄不来了干脆就挑几户人少的把屋扒了。被扒了房的没出去,夜里就想到张三,赵矬子他们家里去住。他们当然是不许的,拿着铁锨就要把人轰走。有的人被轰走了,有的人则不为所动,嘴里还囔囔说一锨拍死了反倒利索了。硬的还怕不要命的,铁锨终究没拍下去。二鬼子家只是把门别了,在里边听着动静,听动静听到害困了,只得回屋睡觉。外边的人看他们睡下了,就开始往院里投石块。王小五的老母看窗户被投得“咣咣”响,不由捂着胸口说:我的个亲娘哎,看来这皇军的饭也不是这么好吃的。

不曾想和姨太的猜测正相反,兵站的慰安室不但未显忙碌,反而倒比从前更加冷清了。事实上,两个姐妹还在时姨太就已觉察出,她们好象比初来乍到时有了更多的余暇和空闲。东洋兵们不再持票排队等候,偶尔到来的也不似从前那般心急火燎。有一个老兵甚至有心情在慰安室细致地洗了一个澡,以致于张万斗提供的热水都不够了。而那本是仅供于她们和持票者清洗下身的。她们有所不知的是,随着天气渐渐炎热,士兵们更愿意在外面随时捕食那些换了单衣的妇女。相比于慰安室繁琐无聊的复杂程序,猛扑的突袭和远程的追逐让他们更能找到猎杀的乐趣。妇女中的顽抗者更能激起血性和兽性,因为过于恼怒,有时他们会将对方直接开膛破肚。更多时候则是将激烈挣扎拼力反抗的女子绑缚住,划破她们的皮肤,把她们的血液抹在胸脯上,抹在肚皮上,甚至抹在自己狰狞无比的脸上,在女子悲切的喊叫中实施自己的暴行。

东洋人怪异的脾气是在这里,凡是那些咬过他们,抓过他们的,踢过他们的,拿着菜刀对峙过的,除了几个忍不住杀掉的,剩下的都被他们强行押到了兵站。在小原队长的默许下,东洋兵们把这些女人关到了后院里。就在姨太她们的慰安室旁,日本人就地取材,又为自己开辟了二号慰安室。张万斗前去送水,一看大多都是村里的嫂子和年轻的婶子,知道这是乡亲们又受到新的祸害了。姨太她们由此明白了受冷落的原因,不过一点儿也没能高兴起来。当张万斗进屋的时候,姨太着急地问他:这些姐妹都是你们村的吗?看她们都象被打过的样子,女人为什么要这样遭罪?为什么总是遭受凌辱?

张万斗心里不好受,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只得摇摇头无奈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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