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墨黑的马车携卷着尘沙而来。拉车的乌青白额马有三只眼睛,四肢健壮,马鬃飞扬。玄黑的马蹄下踩着朱红的火焰,马蹄疾驰,却没有落在地上,那四朵火焰像腾起的云雾,托住了马蹄。
马车的车厢精致而宽敞,车厢顶上竖着藏青色的大旗,旗上画着低头揽翅的大鸟,简洁而生动。
这是一列长队。就这么一匹马,除了马车,还拖着车厢后蜿蜒数十里的货物板车。板车上没有人掌控着方向,这列长队却没有中断。
驾马的老汉驱使着这匹妖族良驹进了地渊。坐在敞篷里喝酒吃肉的妖族守卫瞄了眼车顶上的旗,就继续喝他的酒吃他的肉了。
倒是老汉停了下来。他个头不高,却灵活的很,满是沟壑的脸夹杂着岁月的痕迹,额角处有烫伤的疤痕。他收缰系绳,自来熟地在守卫边上坐下,倒了一大碗酒,砸吧砸吧嘴就喝起来。
守卫淡淡地觑了眼车,往嘴里塞了块肉,口齿不清地问,“一个人?”
“没呢。”老汉夺了他的筷子,夹了几块肉就往嘴里塞,“车里十几来号人,还有俩神族小孩。”
守卫嗤笑,“他们倒是胆子大。”
“没啥。大族长成亲,也就凑个热闹看。再说了,你有胆子跑天族看热闹么?趁着年轻,血气旺,就该鼓着胆子去外面瞎转悠转悠。等老了,血性没了,甭管还能活多久,这辈子就到头了。”老汉闭着眼,酒劲上来,那酒槽鼻子越发红了,倒显得他精神起来。
老汉吃完喝完,又上了车。守卫继续微阖着眼,散漫无聊地等着下一批进城的人。
地渊也叫不日城。
没有太阳,只有无尽的黑夜。没有生物,只有遍地的沟壑深渊。这是被驱逐的败者的禁锢之地。上古妖族统领苍穹败于青后瑞和后,妖族兵败如山倒。丰阳神族登高一呼,众神族响应,将妖族逼至不见天日的地渊。
几百万年过去,妖族不断反抗天族,扩大自己的领土,天族一退再退,终于有了现在的地域。
天族人仍将妖族居住生活的地方称之为地渊,但在妖族人心中,只有这里,才是地渊,才是让他们铭记耻辱的苟安之地。
这里有最多的族群,有最强的妖族战士,还有大族长。
沟壑丛生的地表没有屋舍,但漆黑的大地上冒着轻轻浅浅的柔光,隔远了看,宛如阡陌小路,也像夏夜里深藏在灌木里排列整齐的萤火虫。若是凑近了看,就会发现那些光源,不过是深渊石壁房屋顶上的石头。
是的,地渊的屋舍都建在渊壁上,地势险恶,却易守难攻。
每一个深渊都居住着一个族群。
墨羽族的主事未草今日很忙,应该说,这几个月,她每日都很忙。作为整个妖族最甩手掌柜的族长的主事,她命中注定要比其他族群的主事忙些,连少族长离家出走,给老族长上坟,长老家又生了个娃,甚至失踪了一位绣娘都归她管。但近几日又不同些,因为她家族长又要大婚了。
他娘的,就是“又”!
未草在心里将自家族长操了千千万万遍,然后陀螺似的继续她的劳碌命。尽管墨羽族族长兼大族长木骋已经是第十八次大婚,最大的儿都比新娘大,早就没了当年破处似的羞涩感,但他仍像过往的婚礼一样,扔下一句“务必隆重!务必盛大!务必像他的初婚一样!”,然后轻飘飘地走了。
未草一直觉得自家族长脑子里有坑。
但那毕竟是她的族长,每每她被脑残族长摧残的时候,她就想想木骋的儿子们。所幸少族长们还是很优秀的,她想着未来少族长们继承木骋衣钵的美好前景,就忍耐下来。
后日就是拜堂的日子。原本该是上个月就完成的事,但因为新娘家的事,延期一月。木骋对每一位新上任的新娘都是很宠的,也没多大意见。虽然未草私底下揣测那是因为自己族长早已经和准新娘暗度陈仓,才不急于一时。
木骋广发喜帖,近日出入墨羽族的也多起来。新上任帮忙的堂主事都是族里年轻的小姑娘,未草正带着她们熟悉事务。
小姑娘们虽然生在族里长在族里,但也极少见族长一家,对族长家的地形也不熟悉。未草给十八夫人送新缝好的嫁衣,一帮小姑娘就跟在屁股后面。
十八夫人梨棠被安置在梨园里,她们十几个人蜂拥而入的时候,一个绝美少女正和别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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