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有一横一竖一竖。”她伸出手指到“如”字上面，比了个草字头，又移到“馨”字上，“这个我总也写不对。”小家伙锁着眉头，眼睛里透出失落，盯着“馨”字不放。
“你来写一遍。”我给“如”字加上草字头后把第一页纸撕下，将本子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笔，慢慢地写着，“白”字过后便卡住了，看神情又要哭起来。我赶紧宽慰道：“没事没事，姐姐教你。”
我将“馨”字拆开，声、殳、香，又将这三个字拆开，逐一教给她。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小家伙认真又听话，当她第一次将“馨”字默写完整的时候，露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一次微笑，与周同一样的小小梨涡甜甜地挂在嘴角两侧。这时我才想起周同来，抬头寻他，却见他坐在我身后的高脚凳上笑眯眯地看着我，手里握着烟斗，戳着一侧的甜甜梨涡。不会是他女儿吧？
我悄悄地在自己嘴角两边点了点，又瞥了馨茹一眼，无声地对他说了三个字“你女儿”。他立刻会意，竟认真地摇起头来。我不禁笑出了声，吸引了小馨茹的注意。
“我写得不对吗？”
“对对，写得很好。休息一下吧。”我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小辫子，瞥见她身上的乌青，心里一沉，“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的裤子是怎么弄脏的？”
听了问话，她眼中的神采立刻消失，手指扣着还握在手中的笔，低着头不说话。
“不想说也没关系，姐姐不问了。”
“我出了好多血。”她小声说着，左手扯住雨衣，眼睛盯着有大块污渍的地方。
“哪里……受伤了？”我忽然觉得，将这话问出口的自己也有些残忍。
“这里。”她抬手指了指，眼中又噙上泪水。
“是谁弄伤你的？”
“一个叔叔。”
“他对你做了什么？”这时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可我还是不愿相信，因为她还那么小，柔弱乖巧得让人护在手心里都来不及，怎么忍心去伤害。
“他压在我身上……”她怯懦地开口，自己也不太确定。
没等她说完，我便将她护在怀里，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已经攥成了一团，攥得生疼。
“妈妈说，因为我不乖……”她在我怀里喃喃出声，带着哭腔。
“不是！你妈妈说得不对，你是个乖孩子，又听话，又可爱……不是你的错。”就在我觉得自己控制到现在的情绪快要失控的时候，身后出现了依靠。周同在我身后轻轻地将我们环住，护在他怀里。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三个月，一百天，泪水第一次从我的眼里落了下来。
雨停了，我带着馨茹住进了酒馆的阁楼。因为她进不了我家，我又不忍心把她独自留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周同答应陪她，她却对他心存戒备，拉着我不放。最后只好一起回到周同的住处。打电话向爷爷报备，他只说知道了，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像几个小时前周同提出住我家时那样。刚刚还不想让周同住在我家，现在自己却住在了他这儿，我一定是因为这个才有些不好意思的。
馨茹很懂事。我劝了半天，才使她放心地穿着雨衣躺在周同的床上，因为她坚持说自己会把床单弄脏。周同说没事儿，她也听不进去。我只好拿周同的床单说事儿，说她不脏，是哥哥的床单比较脏，脏了再洗，洗完了跟新的一样，哥哥最会洗，洗得很干净……其实周同房间干净整洁的程度出乎了我的意料。
陪馨茹玩了一会儿，我便趴在床上睡着了。一觉到天明，我惊醒后，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还好才六点。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环顾四周，馨茹已经不见了，周同坐在地上，倚着床边，一动不动，微笑地看着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烟味。
我故意将手伸到他鼻子下面，探探鼻息，以确定他不是个鬼。
“我昨晚陪她玩了一夜，她刚刚才睡着，消失了。”
“走了？”
“应该是。”他缓缓把头搭在床边，像个倦极了的小孩。
“辛苦了。”我不由自主地抻着脖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想吃点儿什么？”
他恢复生动表情，认真地想了想，说：“小馄饨。”
“等着，我去买。”刚刚的动作完全出于无意，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累，再加上昨晚哄小孩留下的惯性。为了掩饰自己后知后觉的慌乱，我赶紧起身，出门。
他吃了三份小馄饨，满意地躺下，留我给他收拾残局。我想起魏阳的事，决定让他休息，自己找爷爷帮忙解决。正想要跟他商量，却听他开口：“你今天能不能请假，跟我去趟医院？”
“你睡吧，我叫爷爷跟我去。”
“不行！”他猛地坐起，却没了下文。
“什么不行？”
他被我问住。我知道他给不了我答案，正如之前说的，他需要我，而我不需要他。
“爷爷年纪大了……再说他已经退隐，你……我不放心……”他努力找着理由，却没什么底气，像个认真做了作业结果第二天忘带又不被老师相信的倒霉孩子。
“行了，你好好休息，晚上下班之前来接我，开上你的小翻斗车，呆在车里别出来，等我找你。”我决定先放过这个倒霉孩子，因为我很清楚他为此做了很多功课，此刻最不想被排除在外。
没等他回复，我便带着早餐的垃圾离开，关门之前听到了他“那不是翻斗”的不满嘀咕。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