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去年冬天到这边来的?”我窝在沙发里,倚着周同的铺盖卷。电视里是独自热闹的综艺节目。
“秋天来的。”周同认认真真地目视前方,也不知是在看电视,还是在看电视节目。
“那之前呢?”
“在别的地方帮人驱鬼。”
“没上学啊?”
“大二的时候被开除了。因为我不经常在学校出现。”
“到了开除的程度……是几乎不出现吧。”
周同僵硬地扭转脖子,拧过脑袋,看了我一眼,又转向电视。
“之前你说小时候没见过爷爷,那是谁教你驱鬼的?”
经我八卦之心的刨根问底,我大致知道了周家的家系脉络。
周爸爸那一辈是三兄妹,叔叔和姑姑是龙凤胎,小了周爸爸十几岁。到底是十几,周同也搞不清楚,因为叔叔没见过几次,姑姑避讳谈年龄,和爸爸几乎没话说。
周同满脑袋的鬼神知识最开始是姑姑给他灌输的。自从考上大学,他就经常被姑姑叫去帮别人家驱鬼赚钱,还为此丢了学籍,东窗事发,惹得他老爸很不高兴,使得本来就不太好的父子、兄妹关系破裂。但其实,据周同姑姑说,周家最厉害的人是周爸爸,几代人里他的资质最好,只可惜他对鬼神之事不怎么上心,甚至有些排斥。
另外,姑姑和叔叔的关系也不太好,因为他们在对待“鬼”这一命题的态度和理念上存在差异。姑姑是强硬派,主张是鬼就遣散,无需多言,免得遗下祸端;叔叔是温和派,主张以德服人,大家皆可成佛,好说好商量。周同作为晚辈,觉得他们说的,都对。
再另,周同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叫周意,不过12岁的时候过世了。
这“刨根问底”在周同身上总是用得很顺,面对扶桑却使不出来,不然我也实在很想缕出扶桑家的亲戚关系。
“今年春节的时候,我见过你爸爸。”我忽然想起周爷爷过世时见过的那个颇为气派的中年男人。
“你确定那是我爸,不是我叔?他们长得很像的,我小时候就经常认错,现在如果叔叔穿着得体的话,也要想一下才分得清。”
这兄弟俩得是长得有多像,才能让儿子连爸爸和叔叔都分不清?如果我早点儿认识他,早到上小学的时候,说不定我就不会那么羡慕“有爸爸”这件事了。
我咽了口唾沫,就事论事:“哦,那我见的应该是你爸爸。”
“不一定。如果是给爷爷守灵的话,应该是穿着得体的叔叔。我爸不信这些,而且叔叔得体起来跟我爸的品味一模一样。”
“相比之下姑姑就好认多了……”
周同郑重地点了下头:“嗯,姑姑跟他们长得不像。”不不,重点不在这儿。我刚要说出重点,却瞥见周同脖子上有一根头发,又黑又长,巧妙地搭在脖颈上,优美地绕了个圈。即便是头发,在重力作用下想保持这个类似悬浮的缠绕状态也实属不易。
我随手想将那根头发摘下,却拽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长度。这头发好像没头没尾,挂在了周同脖子上。
“这是什么?”我将那根头发递到周同眼前。他偏头看我,视线轻而易举地越过那根头发,直指我脖子上系的红线:“这是什么?”他向我的玉蝉伸出了魔爪。
“哦,这是扶桑。叫他他就会出来。”我抬手摸了下透着凉意的玉蝉,替小知了挡下魔爪。
“就这根线吗?”他好奇地凑过头,眉眼间还透着不是嘲笑就是鄙视的情绪。
“不是,是这个玉蝉。”我拿起玉蝉在他面前晃了晃。
“什么玉蝉?”他盯着我指尖的视线一顿,眼中瞬间换了神色,腾出来些许怒气,“那是给死人含在嘴里的,你带在脖子上索命吗?”
“你看不见?”“看不见”是周同的一个点,一戳即中。
果然,他蹙起眉头,把头偏了回去,“快摘下来。”
“有什么关系。扶桑不会害我的,顶多就是要我点儿灵力嘛,我又不稀罕。”
他气闷地扭头看电视,牵动了还被我捏在手里的那根头发。
“这个真的很奇怪……”我向他凑过去。
“这个也没关系,你别管。”他快速倒向沙发另一侧,试图远离我,却使得脖子被细发划出一道细小的红痕。
我捞起他的胳膊把他拽回来:“说,昨晚上你跑哪玩去了?
“昨晚我跟你在一起。”
“不对,我们遇见之前你在哪?”
“没在哪。”
“别逼我动粗啊。”我松开了那根头发,欺身向前,把他挤在沙发的一角。这家伙竟然还在看电视!我腾出一只手来扳过他的脸,“你到了什么地方?”
昨晚他随我进了酒馆的门,但我们却到了不同的地方。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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