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行了没有？可以走了吗？”鹤池苑的一套房子里，路冰冰不耐烦地催促着鲁锦芳。
“就好了！就好了！”
“你已经是第‘N＋1’次跟我说这三个字了。”路冰冰眼睁睁地看着鲁锦芳从卫生间出来，又往阳台去了，只好跟上去说：“你快迟到嘞！”
“来得及的。”
“来得及？！只剩十分钟了，请问你家在哪里，你们又约在哪里呢？”
“这里是城东，我们约在拉芳舍。”鲁锦芳拿着一双长丝袜，一丝不苟地穿。
扑嗵！路冰冰倒在地板上，作晕倒状。
鲁锦芳的房东唐智慧看中了她的文静，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弟弟。第一次见面回来，鲁锦芳就打电话向路冰冰求援：“阿弥陀佛！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而路冰冰在电视台又做编导又做主持人，当年还是“最佳辩手”出身，练的就是嘴皮子，于是欣然应允，决定陪好友会会这个“唐弟弟”，顺便也帮着把把关。
做过记者的都是急性子。路冰冰一遍两遍三遍地催着鲁锦芳，却不知道她有她的想法。女孩去赴约会，自然是要稍微迟一点的，尤其是刚认识，更加不能显得自己急不可耐。鲁锦芳是一个矜持的女孩。
“我简直不相信你就是当年跟我们一起跑4×100的‘二棒’——这么慢吞吞！”路冰冰忿忿地说。
终于来到拉芳舍，迟到了十五分钟。鲁锦芳很满意。恰到好处！撒娇撒痴都得有个度，会掌握的，才是聪明女人。
“唐弟弟”已经到了，穿着粗呢外套，看上去还不赖。彼此打过招呼后，坐下来喝东西。
路冰冰说：“认识一下，贵姓啊？”
“多指教。”男的给她一张名片。
唐渊博。咳咳！路冰冰正喝水，一口气没撑住，呛着了。
“你的名字……挺好的。”她说。姐姐智慧弟渊博，瞧这家人名字取得！啧啧！
“那你呢？”唐渊博也笑了，他看路冰冰的反应滑稽。
“我姓路。”
鲁锦芳插一句：“条条大路通罗马的‘路’，姓这个姓的人不多。”
路冰冰在点头。“我是通罗马的路？！嗯，这个说法我喜欢。可谁说我这个姓不多啦？古龙《边城浪子》里还有一个路小佳呢！”
“你也记得这部港片？路小佳其实才是真正的丁灵中你还记得吗？哎，曾华倩演的丁云琳太漂亮了。”唐渊博无限回味地说。男人说到武侠就容易兴奋。
“我看原著。”路冰冰瓮声瓮气地。
鲁锦芳没插上嘴。她只看人物传记和林清玄的散文。
“真的？”唐渊博有些惊喜，“看过多少？一套‘楚留香’看完没有？”
“没几本，不喜欢！古龙里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好东西。要么拿女人不当东西，要么太拿女人当东西。那些女人也不争气，一个个对男人忠得跟狗似地。”
“金庸的才是假道学呢！古龙起码很真实，很人性。”
“什么叫‘真实’，什么叫‘人性’？瞧瞧那个李寻欢吧！难道说男人拿女人当衣服，女人待男人忠得跟狗一样，是现实真相？！你不要搞错，秋瑾在前边轩亭口死了快一百年了，古龙倒又来刨封建老坟了？把个男权和欲望放大成这样！”
两人眼看着就吵起来了。鲁锦芳开始后悔叫路冰冰来了，正好服务生送来爆米花，她急忙招呼：“吃爆米花，吃爆米花！”
气氛终于缓和一点。唐渊博想转移话题：“电视台《小城故事》的主持人不是也姓路吗？哦哟，那个人根本就不能看的——人物访谈，她不知道怎么在问的，老是跑题。有时候问啊问的，圈子兜得绕都绕不回来，呵呵呵！”
鲁锦芳更后悔了。她的手心在出汗。
今天路冰冰把她的齐肩发扎成一根小马尾，还戴一付周笔畅式的黑框镜，加上咖啡馆里灯光暗，的确和出镜时判若两人。唐渊博不知道自己正指着和尚骂贼秃。
路冰冰瞪着他，两只眼睛像小太阳灯泡，又像有火苗在烧。唐渊博挑的刺，她自己也早已认识到“有点儿”，但像这样被人指着鼻子数落……她面子下不来。“《小城故事》，你看过几期啊？”
“好几次了！每一次她都犯这个毛病。”他是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她‘有毛病’你干吗还看那么多次啊？砸了你们家电视吧。”路冰冰装作给他倒茶，故意“失手”倒在了他身上。
唐渊博被烫得直跳起来，窜进洗手间整理。
鲁锦芳求她：“冰冰，你先走好不好？”
“不行！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和他卯上了！”
等唐渊博回来，路冰冰已经恢复成出镜时的扮相了。
“原来，是‘路主持’。”
路冰冰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路冰冰。”
握住手的时候，她感到他的手火热。气的。
唐渊博看着鲁锦芳，意味深长地说：“你说的没错，看来，姓路的人的确不多……”
“而且，通常姓路的人都会有双重身份，就像路小佳同时也是丁灵中。”路冰冰接口。她绝不允许自己嘴上吃亏。
唐渊博对她笑。路冰冰感觉后脊梁有点凉。“你们还要在影城看电影的是不是？快到点了吧？我就不……”
“票只有两张，正好我晚上还有事，你们看吧。再见。”
唐渊博把电影票丢在桌上，走了。鲁锦芳心里有些懊恼，却又不好对路冰冰表现出来。
“……不是省油的灯。”路冰冰评价唐渊博。
鲁锦芳相信唐渊博说得没有错，路冰冰的确是一个容易跑题的人。陪她来相男朋友，来帮忙把关的，结果女配角却和男主角闹得不欢而散，这不是“跑题”是什么？
买单的时候，才知道唐渊博走时已经把账结清了。路冰冰于是点点头：“倒还有点男人的样子。”
两小时后，唐渊博给鲁锦芳发了条短信：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早点断掉吧。
随后路冰冰也给她发来短信：这种人，你被他吞了骨头还不知道呢！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的几次约会，仍然是三人行。路冰冰和唐渊博见一次干一仗，像有瘾似地。路冰冰偶尔缺席的日子，唐渊博就带鲁锦芳到家电城的展示机前看她主持的《小城故事》，边看边挑刺。次数一多，鲁锦芳逐渐觉得似乎没她什么事了，于是退出。而剩下那两个仍然一次次地出去，以吵架之名。
一次，唐渊博约了路冰冰在稽山园见面，顺便带来了他的小狗。
“这是我女儿。”他向路冰冰介绍。然后又对小狗说：“冰冰，叫‘姐姐’。”
“它，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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