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涵若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烟雨蒙蒙的世界,陷入了沉思。她刚刚听到宫人来报:“公主,自你离去,契丹太子他···太子他突然变得好忧伤,兰儿也就自行离去了。”她想去找兰儿谈谈,可这明明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她以什么立场去呢。怅怅的叹息,她命人将琴取来,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曲《汉宫秋月》从箬宫传出,琴声悠扬,如泣如诉,闻者伤怀。
兰儿听到这琴声,知晓公主知道她心中的苦,心内自是感慨不已,责怪自己,应该好好与太子相处的,明明自己是明白太子的心意,明明当初知晓自己是和亲公主时,她也不怨,怎么见了太子,就开始要求这么多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端木君听到这琴音,身形一晃,他望着箬宫,隐约可见那抚琴的女子,一如初见般惊艳,只是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哀愁,哀愁的缘由却是因为他,因为耶律将军,琴声如泣如诉,丝丝哀愁,萦绕在他的心头。他长叹一声,这一生,怕是要默默地守护她。他下了决定,即使和亲又何妨?!他对不起她,这一生,他都要默默地关注她、支持她。
涵若闭上眼睛,用心去弹奏这曲《汉宫秋月》。想起那些幸福的过往,想到灭门惨案,她终是忍不住的心痛,心痛到颤抖,直至划出最后一个音,眼角的那滴晶莹的泪终于落下。宫女们见着这样的公主,一个个不知所措,她终于开了口,命她们都下去。她想一个人独自待一会儿。众人称诺,退下。她再也止不住,趴在桌上,无声的流泪。
她不知道这是天气在作怪,还是自己的心情已经被回忆所感染。夜阑听闻此琴音,进来。看到的竟然是他心爱的女子在无声地哭泣。他只觉内心钝痛,他不由后退数步,用手捂住胸口。他知她的骄傲,故他选择转身离去,不想被她发现他看见她这幅样子,他选择保留她的骄傲。
哭累了,她起身,擦干了泪,唤宫女来打水,她洗了一下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是像刚刚那样坐着,看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了回忆。山上的快乐时光、灭门惨案、接管寒、凉二宫、时刻关注着国事、时刻为两宫利益谋划,她真的有些累了,她真的不自由,活在别人的眼睛里,她真的要步步为营、处处小心谨慎。她真的好累。她多希望有一天,有一个人可以带着她,逃离这世俗纷扰、去过那信马由缰、鲜衣怒马的生活,多么洒脱。想了想,怅怅的叹了一口气。她起身,看窗外,雨势渐微。她拿了一把伞,屏退众人,独自走出门。
信步走到御花园,她执伞而立,静静地望着那一方池塘;听着雨滴的声音,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什么都不做。只是去感受那一丝丝哀愁、一丝丝凉意,忧伤的气息席卷而来,淹没了她。在众人的眼中,她执伞而立,那一袭白色的纱衣,像误入凡尘的仙子,遗世而独立。只是那么一站,竟成了一道风景线。端木君、如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女子身着素雅的衣裙,执伞而立,一丝丝哀愁萦绕在她的身边,一丝风吹过,女子的头发轻轻在风中飞扬,他们竟有一种错觉,感觉他们再也抓不住她,而她不属于这凡尘,随时都会羽化而登仙。
端木君、如枫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一前一后的向御花园匆匆赶去。楚寒看着他们,又看向涵若,暗自叹息。其实,他也不喜欢刚刚的那种感觉;只是他想,这两个人,只要有一个能将涵若拉回现实就好,无论是谁,无论是不是这两个,只要能将涵若心底那抹浓浓的忧伤化解,他就心满意足。
端木君和如枫一前一后的到达御花园,站在涵若的后面,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如何开口,如枫实在讨厌刚刚的那种感觉,他略带敌意的看了端木君一眼,咳了咳。涵若一怔,回过神来,回头看向这两个人,如枫向前一步道:“公主,今天天气凉,请早些回宫,以免得了伤寒。”端木君像是被人家抢了心爱之物一般,有些气恼,也有些无奈,随即附和道:“国师所言极是。”涵若忽然笑了,那笑容里面包含着哀伤,她静静地看向远方,淡淡地说:“好,本宫这就回去。”
第二天,雨势渐微。午后,天终于晴了。看到天晴了,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昨天公主那个陌生的样子,他们实在是害怕极了,而且他们讨厌那种感觉。因着近两日天气原因导致的身心疲惫,涵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的起床。洗漱完毕,她才想起,和亲一事已经被不完美的完美解决。她想起曾经的那封书信,写给夜阑的书信。但现在既然已解决了,那他也不必宣告主权了吧。她忙命人磨墨,写信。
这厢刚刚用完膳。却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她不觉有些诧异,宫中甚少有这样的时候。她遣人出去询问,发生了何事?宫人回禀:蜀国国主夜阑到了。她诧异。那人不是早就来了么。
窗外一阵强风刮过,刮走了她手上墨迹未干的信。她微微怔住,随后摇头苦笑,还是晚了一步。想必夜阑早已知和亲之人不是她,那她拜托他的那事是不是就可以作废了?应该可以吧,她心里暗自想到。
夜阑悄悄回到自己的住所,再大张旗鼓的进宫,是有目的的。他先是和楚寒打了一会哈哈,然后,他转入正题,问出了自己此行最关心的话题。“听闻这次契丹使者为了两国的和平,特地遣了太子前来和亲,并送上良驹数匹、佳丽无数。”他用貌似不经意的口吻开口,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知道的问题。
“是有这么一回事。太子正在宫中,近日正在与兰溪公主加深了解。”
“兰溪公主?兰溪公主正是此次的和亲公主?”夜阑明明知道,但为了让自己更加安心,他不由得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是。她自幼与皇姐、与朕一同长大,直到皇姐上山。敢问,这兰溪公主怎么了?”楚寒有些疑惑。
“哈哈~没怎么。别多想,此番前来,只是顺便走访,朕倾慕凌波公主许久。”夜阑想起那个日薄西山的傍晚,一个女子低头浅笑,竟有无限风情,他不禁莞尔,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神色。
楚寒看着这样的蜀国国主,只觉陌生。传闻中,蜀国国主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后宫一个女人都没有,。怎会像现在这般,露出这样温柔的笑意,他突然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他与皇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要不然,他怎会有如此神情。他略微有些迟疑的开口:“那夜兄的意思是?”
夜阑笑吟吟道:“朕自是想迎娶她做蜀国的皇后。不过,朕打算等她心甘情愿的嫁予朕,而非强制性。”
夜阑忽然回过神来,看着楚寒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他忙恢复一贯冷漠的表情,向楚寒告辞。他要去看他心心念念的人儿。行至箬宫,透过窗户,看着那个拥有无限魅力的人儿;正懒洋洋的坐在杌子上。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品茶。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直到她回过头来,四目相会,他在她的眼中看到惊慌、欣喜,这样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后归结于平静。他暗自赞叹,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既然来了,何必在外面站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本宫怠慢了蜀国国主。”声音夹杂着一丝恼怒,她本来好好地在赏风景,享受着这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光,不去理会宫中事务,谁想却被他破坏了。
夜阑闻言,却只是一笑。他何尝不知道她在恼怒些什么,也怪自己,平时忙的无暇分身,不然,早就来招惹她了。哪由得她像现在这般忙碌,对于他的意外出现,破坏了属于她的美好的闲暇时光,她自然是恼怒的。他慢慢的向她走去,看着她,那朝思暮想的容颜就在眼前,他不由一怔,随后,看着她的目光就越发的温柔。
他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她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品茶、欣赏窗外的风景。天空中,一群白鸽飞过,她的眼睛露出了迷离、向往的神色。她多想抛却这一切,和心爱之人信马由缰,这样的生活怕是人间最惬意的吧。她怅怅的叹息。夜阑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她比上次多了几分美丽,而这美丽却是哀愁。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恢复他初见她时的表情,慢慢靠近她,口中半分调笑半分认真道:“公主何以这般忧愁?若是心事太多,不如放下,跟朕回蜀国吧。”
涵若头也不回,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一群飞鸽,淡淡的开口道:“本宫感谢蜀国国主的一番好意,不过,本宫暂时还不需要。”涵若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影子,与其说是影子,不如说是向往。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和她在草原上奔跑,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去理会,只是信马由缰。
夜阑看着这样的涵若,心里再也提不起逗弄她的兴致。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题,见天色已晚,他便起身,怏怏的告辞。临走前,他有些不快道:“公主,你欠朕一个情。这次的和亲,因为你,朕快马加鞭的赶来,将蜀国的国事搁置一旁,这个情,你该如何偿还?”
涵若一怔,突然想起这是自己的过错。她微微咬下嘴唇,带着某种决绝的语气道:“你想让本宫如何偿还?”
夜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淡淡的声音传来:“等朕想好了,自会告诉你。”夜阑回到楚寒为他准备的驿馆。他想起这些天的心情起伏,全都是因那个女子。可偏偏那个女子,还用那样的态度来对待他。他略微有些恼怒,自己何时成为这样一个男子。从前的冷静呢?!趁着自己还没为她乱了心绪,抓紧把心收回。离开楚宫,远离她。可他却已然忘却,自己的心绪早就因那个女子乱作一团。
涵若其实有些好奇,夜阑最后会让她如何偿还这份情。想来想去,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让她嫁予他。想来,她也没什么心上人。如果她这一生都逃脱不了皇宫这个大牢笼,嫁予他又有何不可?!反正偶尔的吵吵嘴,也是蛮有意思的。可多年之后,回想起这件事情,她却已然没有了此刻的心境。她的心早已因着发生的种种事而死掉了,只剩下麻木空洞,如同失去了灵魂的傀儡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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