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渐渐被红色浸染,透过云层的阳光在木槿的医馆周围洒上一圈淡色却刺眼的红。
秦月熙苦苦熬了一夜,此时此刻,她感觉浑身的筋骨被瞬间抽空,整个人无力地顺着墙壁滑落。她的双眼映满了绝望,与空洞。
俞洛轩伸出手,稳稳地接住她。他不忍地向床上如死人一般的倾桓扫去一眼,复又转回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突然,木槿平静道:“你们先出去,我想办法救他。”
“可……”秦月熙茫然地呢喃着,俞洛轩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臂。随后,他一言不发地把离魂的秦月熙拖出了房门。
厉平叹了口气,也准备离开。
“叔叔。”木槿突然叫住了他。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珠子,手心里的小东西晶莹地泛着柔和的蓝光。木槿缓缓问道:“叔叔这颗‘流魄’,真的能镇百毒?”
厉平瞪大了眼睛,惊骇道:“槿丫头,你……!”
木槿轻轻地勾起嘴角,“我要用它,做倾桓大哥解药的药引。一日绝的一日解药,加上流魄……想必,这正是我苦苦追求的根治之法。”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厉平情绪激动,“你忘了你是怎样活下来的?没了它你知道自己会怎样吗!”
木槿攥紧了流魄,她静静看着倾桓苍白的脸,一时万千言语涌上心头。“我第一次见到倾桓大哥的时候,心里其实猜出了他的身份,但我却还是忍不住和他说话。从小到大,没有一次,像那日一样怀着这般强烈的渴望的。”
木槿淡淡一笑,“所谓一见钟情,恐怕便是如此。”
厉平一脸悲伤地看着从小看护到大的女孩,“即便这样,你大可不必……”
木槿仰起头长舒了一口气,释然道:“前些日子,我实在太憋闷了,如今终于能做点事情,这样很好。”
她环视了一圈自己从小长大的小屋子,随后轻盈地走出了房门。
倾桓奇迹般地活下来了。所有的人都很高兴,除了厉平和倾桓自己。倾桓在早上醒来之后,感觉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原本以为,他死定了的。
倾桓有些茫然地抬起手,在眼前恍惚地晃着。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醒过来。
倾桓不用花太多的时间思考,就知道是谁救了他。拥有出□□术的人,他只认识一个。
当初年幼的木槿完全依靠流魄来压制自身的毒性,才得以续命。没了流魄,木槿便只有一死。
在倾桓的印象中,自从认识了木槿,他便一直在麻烦她。虽然每次之后自己一定会做些汇报,可这次,自己该拿什么来报答木槿这条年轻的性命?
离倾桓不远的隔间里隐隐传来木槿的咳嗽声,声声都刺痛着倾桓的心。他撑起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向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挪去。
茂密的白发瞬间撞入倾桓的眼帘,他的瞳孔微微一缩,撩起门帘的手止不住颤抖着。
仅仅一天的功夫,木槿居然白了头。缕缕银丝散乱地搭在肩头,而她的脸色,居然并不比那满头白发红润几分。
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木槿微微转过头,见来人是倾桓,不由地缓缓一笑。
笑意满满的眼中,是深沉入骨的情意。
倾桓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喃喃道:“你的头发……”
木槿轻柔地挽起自己的满头银丝,还有心情与他开玩笑:“没什么可惋惜的,不会影响我太久的。”
……是因为很快就死了,所以芳龄白发,完全就能释怀了吗?
倾桓低下头,声音明显颤抖着:“我……终究还是欠了你……”
木槿看向窗外,突然轻声道:“……其实也不是。倾桓大哥你每次接受我的帮助后,都会替我做些事,看似还了人情债,可你很清楚,有些东西,你永远也给不了我。所以……我宁愿你什么也不要做。”
此时的木槿安静地半躺在床上,头执拗地别向窗户的方向,沉默地隐去了眼角的一丝落寞。
她本应该平平安安,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一起度过几十年漫长单调却不乏味的日子。而现在头发倒是白了,可惜短暂的寿命却走向了尽头。
倾桓沉默片刻,心里终究不忍,他沙哑道:“你不说,怎知我给不了你?”
木槿看向他,银白的长发随着转头的动作缓缓滑下了肩头。她的眼眶微红:“我想让你只陪着我,直到我死。”
倾桓愣愣地站在床前,眼中一片惶然。“你说什么?”
木槿自嘲地笑道:“你没意料到我会说这种话?”她有些松了口气,却同时心被拧地更紧。木槿认真地看着陷入茫然纠结中的倾桓,平静道:“我只要这个。”
倾桓为难道:“木槿,你或许不知,我与倾霜她……”
“我就要这个。”木槿坚决地打断了倾桓的话,依旧认真地盯着他。
“木槿……”
木槿再次打断:“你做不到便回吧,以后也不必假惺惺地以还人情为由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
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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