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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二十八(1 / 1)

下班前杨宇城发来信息说让一菲等他一会儿,手头上有点工作没忙完,稍后两人一起去超市采购。一菲对和他并肩走出医院大门这件事感觉压力很大,何况还要一起去他的车上,如果让同事撞见,即使别人不说什么,她也一定会假想别人说了什么,然后胡思乱想寝食难安。她太了解自己的性格了,根本做不到忽略别人的看法,总是活在自以为的舞台中央。

郁闷也好,挫败也好,她克服不了心理障碍,于是跟杨宇城说她先去超市,正好要给悠悠买盒痱子粉。杨宇城或许知道她固执的理由,没再勉强,她答应去他家里共进晚餐已经是很大的进步,这段时间她没有拒绝他的亲近,但也没有明确接受他,杨宇城觉得她是有苦衷的,毕竟以一菲目前的处境很难完全接受他,无论是客观现实还是她自己的心理状态都不允许,但他已经很知足了,而且为了她,他愿意等。

在一菲选好了痱子粉,并且在一楼百无聊赖的转了一圈后,杨宇城终于到了,很是愧疚让她等了这么久,一菲说没关系,刚从国外交流回来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整理。杨宇城很感激她的理解,有冲动伸手去揉她的头发,但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一定会抗拒,至少也会涨红了脸,只好压抑住心里的冲动。两人推了一辆购物车去卖场选购,似曾相识的感觉。

杨宇城想起很久之前在超市里碰见一菲和一个男人共推一辆购物车,他在远远的地方看见,心底有清晰的刺痛,尽管那时候他认为那个男人是一菲的丈夫,名正言顺的丈夫,可是她属于别人这件事还是让他觉得难过。在从梅华那里知道一菲过得并不幸福之前,他常常要给自己做功课,告诉自己喜欢并不一定要得到,喜欢也许是出于欣赏,或是志趣相投,或者其他原因,但是真正的爱需要为了对方隐忍。

一菲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么并肩走在蔬菜水果摊前的感觉熟悉又陌生,尤其和杨宇城一起,内心忐忑不安,但心底深处却有难以描述的安宁喜悦。穿梭在一个一个的货架之间,他们仿佛从现实生活中脱离,没有周围熟悉的目光,没有内心的自我惩罚,一菲甚至希望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迎面走来一对年轻夫妇,购物车前面坐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咿咿呀呀的说话,一菲一下子想起了悠悠,想起那些一家三口在超市消磨时光的周末。心里仿佛有条鞭子狠狠抽打着她,一菲任命的闭紧眼睛随后睁开,她真的做不到自私到底吗?

杨宇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专心挑选着东西,不时询问一菲的意见。温热的气息凑近耳边,一菲禁不住脸红,稍稍拉开一点距离说已经买了这么多,两个人根本吃不了。杨宇城笑笑地看她害羞的样子,终是不忍心让她如此窘迫,说:“那就这些吧,你也算是帮了我大忙,未来一周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结账出来,杨宇城径直把车开回了家,一菲帮忙提着一小袋东西静静跟在他后面,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但心情却较前一次来的时候紧张很多,那天有张弛和罗圆圆陪伴,而杨宇城醉的不省人事,但是今天她在清醒状态下答应了他的邀约,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此时一菲已经没法狡辩她和杨宇城之间清清白白,他们彼此喜欢,但是仅仅因为喜欢就可以在一起吗?

准备晚餐的时间里一菲暂时抛开了顾虑,杨宇城承诺的日式料理,其实是从日本带回来的一块雪龙牛肉,他要用来煎牛排,一菲暗地里吐槽这顿日式大餐实在够敷衍的。一开始杨宇城把一菲推出厨房,让她一个人去客厅里看电视,但是一菲见杨宇城把采购的大部分东西都掏出来放在灶台上,实在不忍心这些工作都由他一个人完成,在杨宇城强行把她按坐在电视机前时,一菲不满的抗议:“就让我帮帮忙吧!”

杨宇城噗嗤笑了出来,“那要服从指挥!”

“好!”一菲爽快答应,起身随着他走进厨房,一边走一边说:“我有个提议,可不可以少做点儿,我们根本吃不了那么多,西部还有那么多生活困难的孩子呢。”

杨宇城再次笑出声,“哪儿来的这么聒噪的下属?”

一菲领到的任务是洗菜,预备一会儿做蔬菜沙拉。那边杨宇城已经开始在一个锅子里煮开了什么东西,打开一包写满日文的调料倒了进去,一菲忍不住再次嘀咕:日式料理还能更糊弄人一些吗?像是感应到了她的不屑,杨宇城头也不回地说:“这调料是从一家叫‘樱’的饭店塑封回来的,那是当地非常知名的一家餐厅,我回来之前去吃了一次,这次没能带你去,所以就带回来让你尝尝,不过里面的食材只能从超市里对付了!”

一菲微微一滞,问:“你觉得好吃吗?”

“乌冬面不错!”杨宇城回过身来说,“以我多年吃面的经验,确实是很不错!”

“多年吃面?你很喜欢吃面吗?”一菲诧异的回头。

杨宇城呵呵笑着,“再喜欢也喜欢不到天天吃的程度,不过是节省时间罢了”,说着打开一菲头上的一个柜子,“看!壮观吗?”

一菲抬头看看,柜子里面堆满了各种面,方便面居多,想到他一个人总是以这种东西应付一日三餐,不禁有些心疼,“不能总吃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一个人也要认真生活。”

杨宇城合上柜门,顺势用手环住了一菲,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以后会认真生活……”

一菲的心砰砰乱跳,即使这些天被他突然袭击抱过好多次,可每一次都免不了脸红心跳。但这一次她没有挣扎,手轻轻放在他的胳膊上,她已经来到这儿了,他们之间注定要往前走一步,如果今天杨宇城再说出喜欢她的话,也许她也会答应他吧。但是想归想,即使有了这种决定的心理准备,也无法阻止脸上温度的进一步升高,杨宇城在她变得更不自在之前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脸,松开她继续做菜。一菲悄悄松了口气,内心也无法忽视他这一举动带来的甜蜜滋味。

在杨宇城煎牛排的时候,一菲终于恢复平静,自告奋勇负责蔬菜沙拉,杨宇城看着一菲手忙脚乱地切好蔬菜,故作无奈地说:“看来我们在黑暗料理这条路上可以并肩前行了!”

一菲说:“如果你几年前认识我,今天一定会表扬我进步神速。”身后的杨宇城有片刻失神。

牛排的香味越发浓郁,一菲跟着鼻子凑过去瞧,杨宇城手上的动作不停,得意的问:“怎么样?”

一菲沉吟一会儿,说:“这道菜的名字一定是叫‘相见不如怀念’了!”

杨宇城哈哈大笑,腾出另一只手在一菲头上狠狠敲了一记,一菲不服气的揉着脑门,“干嘛总喜欢打我的头,说实话又犯法啦?”杨宇城说:“一会儿吃的时候闭上眼睛细细品尝,想象这是星级大厨端上来的,色香味俱全,你没见很多人形容一样东西好吃,都是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说‘老好吃了’!”

一菲被他摇头晃脑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说一定给这块牛排星级大厨的待遇。

牛排端上来以后一菲以为可以开饭了,肚子早就开始抗议,牛排的卖相虽然不怎么样,但是香味甚是诱人。不料杨宇城转身又回到了厨房,说要再做一个拿手的救场,一菲好奇地跟过去,见他拿出了一把意大利面扔进了锅里。杨宇城指挥一菲去开一瓶葡萄酒,一菲有些犹豫,杨宇城说:“吃西餐怎么可以没有酒,你耍酒疯的话我躲着你就是了!”一菲嘴里碎碎念:“某人可真是耍过酒疯呢。”

声音不大,但杨宇城还是听见了,笑着看她转过身去拿酒,眼神慢慢飘到了几个月前那个醉酒的晚上,这些日子里偶尔想起她曾经离他那么近,心里总是泛起苦涩的柔情,曾经他以为和她真的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不会有任何改变,像今天这样共处一室,一起吃一顿平常的家庭晚餐,是他从前根本不敢想的事情,她有些拘谨,还不像个称职的女主人,但他已经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芝士焗面端上来之后,杨宇城宣布开饭,给一菲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酒,慢慢坐到对面,端起酒杯:“为我们第一顿平常的晚餐!”

接触到他的眼神的瞬间,一菲知道自己在这种眼神里根本无处可逃,同事们私下里形容杨宇城不苟言笑,那只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他的温柔,他的眼睛仿佛能容纳所有东西,继而变幻出不同的感情,她见过这双眼睛里传递出的柔情、关切,也见过愠怒、紧张和心痛,到此她不再怀疑是自己自作多情,而是彻底相信对面的这个男人真的喜欢自己。一菲也举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说出口的竟然是“谢谢!”

也许她真的是要感谢的,谢谢他把这么好的感情给了自己。想来她还算是个运气不坏的女人,先后得到张弛和杨宇城这样两个男人的感情。这是今晚她第二次想起张弛,一菲喝了一口酒,想要深埋心底的不安。

杨宇城显得很是自在从容,边吃边和一菲聊些身边的事,提起某个同事的糗事,一菲惊诧杨宇城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还一直以为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呢。杨宇城说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个科室主任而已,又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角色,其实心里很想和同事们打成一片,但是他好像不太擅长这一点,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对他敬而远之了。

“你会觉得有点孤单吗?”一菲问,随即补充:“我是指你说的,大家对你敬而远之这件事。”

杨宇城放下酒杯说:“会有一点吧,比如在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看见我却一下子变安静了,再比如你们见到赵副院长的话都要比和我多,这确实很伤人!”

一菲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会儿,安静下来想了想说:“其实这样也有好处的。”

“怎么说?”

“因为这样你只要是你自己就好了,你不必是谁的谁,不必理会那些关系带来的责任和束缚,可以比其他人更多的享受那种一个人关上车窗听音乐的内心宁静。”一菲说,眼神有些朦胧地看着杨宇城。

杨宇城也静静看着她,像是在思索她说的话。

一菲端起酒杯主动碰了碰他的,“大家好像都不知道自己是幸运的那个”,说完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杨宇城放下酒杯按住她的手,“别喝太快了,红酒很容易醉人。”

一菲笑笑,虽然有点酒意,但还没有醉,而且她也不可能让自己今天真的喝醉,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顿平常的晚餐啊。各自又倒了半杯红酒,然后杨宇城把酒换成了饮料,一菲的眼睛带上了几分酒意,神情也有些慵懒,这样的她让他很想拥在怀里,但他不想让自己今天表现得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两人慢慢吃着剩下的晚餐,一菲对牛排不太感冒,却对杨宇城做的意大利面兴趣浓厚,一边吃一边赞叹:“果然是多年经验积累!”杨宇城说早知道一菲这么容易糊弄,他何必大老远地从日本带回来那些东西。

见他好像委屈,一菲赶紧切了一大块肉放进嘴里,摇头晃脑的咀嚼,“嗯~老好吃了!”终于把这块肉分解咽下去,一菲放下叉子,很认真地说:“但是我不能再吃了,再吃会爆炸的!”

杨宇城哑然失笑,还说没喝醉,平日里的她是不会在他面前如此放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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