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切掉网际互联的尾巴
开盘当天上午的成绩不错，七十八个人全部加入，有几个还买了二个点位，三个高起点，做了经理。回到公司办公室，陈初生把一大叠钱交给我的时候，说，张总，中午你请客，庆祝环球电子商务公司日进斗金，旗开得胜。我说好，请客就请客，不过是他和赵咏梅，加上我才三个人，一百多块钱就可以搞定。
开盘后接连几天，我的办公室挤满了人，陈初生、彭雅威等不断带人来，我本想拒绝接见下面的一般小网头，但陈初生和彭雅威不肯，说这样的话他们无法做下去，我说那么纬恒商务为什么就能做下去？你们应该在外面自己设立工作室，报单中心。我这里是公司的办公地点，是大后方，是为你们服务的。他们说，下面的人不相信“希望工程”，必须见到公司领导人才肯相信。我心里有些气愤，明知道他们这样做，对公司发展不利，但并不敢对他们发火。没有他们，环球电子商务发展不起来。“希望工程”对我们有好处，也有坏处，是把双刃剑。我们被“希望工程”绑架似的，一般人见到“希望工程”，都会变得冷静想一想，不敢冒然加入。陈初生和赵咏梅还向我要了文件的复印件，我叮嘱他们两人，千万不能把这样的文件复印给其它人，否则满天下飞，会出事的。他们也信誓旦旦对我说，放心好了，张总，我们知道轻重的，只让他们看，不复印给他们。
会员越来越多，铁通IP电话卡还没有到，这让我气恼极了。按照环球电子商务与世界通的协议，赵宁早就该交电话卡给我们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过了二个星期，他还没有交货。我一有空，就打电话给世界通的赵宁，甚至去找他，当面说这事。我要他解释，要他给铁通集团宁夏分公司老总打电话，催他们快点发卡过来，否则我们将要错过机会，电话卡来了也很难销售。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十万元的电话卡，销售不出去，便是废物，损失巨大。现在是市场逼着我们走，不能停下来。赵宁一拖再拖，不是说生产任务紧，安排不过来，就是材料还没有到，需要等多一个星期。我知道，这是赵宁推诿，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最担心的是，钱给了一半赵宁，实际上制作“希望工程”电话卡的文件没批下来，因此铁通公司不敢制作。这是我的揣想，但是什么原因，我不可能知道，赵宁不会告诉我，铁通宁夏公司也不会告诉我，环球电子商务与铁通宁夏分公司没有直接的业务关系，他们也不认识我。我如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我毫不客气对赵宁说，不想办法让铁通宁夏分公司快点发货，这事就别做了。赵宁被我逼急了，才说，我想个办法，让宁夏那边发个传真过来，我转给你，说明电话卡延迟时间交货的原因，你可以拿给会员看，这样会员也不会有意见了。
这是一条缓兵之计。
第二天上午，会计小侯拿着传真给我，我一看传真，就知道这是赵宁写的传真。不过，上面盖有铁通宁夏分公司的业务章。传真上面写着：
关于“爱心伴我行”大型公益助学行动
纪念电话卡召回的通知
希望工程“爱心伴我行”大型公益助学行动办公室：
深圳市世界通通信有限公司：
由于我集团公司网络系统升级调整，原已制作完成的“爱心伴我行”大型公益助学行动纪念电话卡予以召回。新卡一周后发出。特此函告。
中国铁通宁夏分公司
2005年X月X日
谁会相信，原来已经做好的电话卡，因为网络系统升级调整，就召回。这个谎话说得也太没水平了。尽管是个低劣的谎话，但我还是拿来搪塞搞传销的那伙人。陈初生、赵咏梅、彭雅威看了传真，也担心这样下去，下面的会员会闹意见，说环球电子商务是个诈骗公司，只收钱，不给产品。如果是这样，那就完了。我只能安慰他们，说，电话卡一个星期后一定可以拿到，放心好了，大家暂缓发展外地的会员，等电话卡到后再行动。事实上，下面的人也没这么多的疑问。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奖金是否到了银行账户，只要环球电子商务准时第二天发放奖金，产品慢一点发放，都不会有事。
奖金的发放，是有新加入的会员，产生对碰、推荐等奖金后，夜晚零时电脑开始自动结算。第二天早上，我上班打开公司的网站，进入网站后台，看见昨日新加入的会员，有多少金额，产生多少奖金，发给多少人，全部一清二楚。我的权限是最高级的admin，拥有网站的一切权力。我审核过后，就会点击同意发放奖金，财务就会通过网络把奖金发放给每个有奖金的会员。环球电子商务考虑到今后的发展，一些乡镇缺少工商银行或者其它银行，因此要求会员务必使用中国农业银行的银联卡。这也是中国多数传销公司的选择。中国农业银行覆盖了绝大多数的城乡，是个理想的金融工具。
一个星期后，赵宁果然派财务送来了面值十二万的希望工程“爱心伴我行”电话卡。我立刻通知陈初生和彭雅威，请他们前来领电话卡。领到卡的会员十分高兴，说，看着电话卡上大眼睛的小女孩苏明娟，就是收藏都有很高的价值。这提醒了我在以后的会议上，不断强调这一价值，免得一些会员后悔无事生非。
刚解决电话卡的事情，还没让我喘口气，我忽然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我一看来电显示，电话是从庄乐腾的手机转来的，我本想不接，但一想，是从庄乐腾手机转来的，可能这个人与庄乐腾是熟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跟庄乐腾说，如果我不接，就会错过知道是什么事情，于是接了电话。是个女人，她听见我说话的声音，问你是不是庄乐腾，我说不是。她说她姓王，叫王小姐。我问她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是庄乐腾的朋友，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给他知道。她说她被庄乐腾骗了，网际互联的回拨电话根本打不通，她要求退钱，否则她要报警。我说这事情啊，据我所知，根本就不可能退钱，要么只能给你换IP电话卡。她说她考虑一下，就把电话挂了。第二天上午，王小姐又打来电话，还是通过庄乐腾的电话呼叫转移过来的，她说她考虑好了，可以换IP电话卡，约我在华强北路一家肯德基店里见面。
这样的人，我本来可以不去理她，但我想，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网际互联带来的麻烦，虽然庄乐腾被湖南公安抓去了，如果有人在深圳报警，深圳公安依旧会管这件事情的。这样，公安顺藤摸瓜，就会摸到环球电子商务公司来，我就会有麻烦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出了冷汗。我想还是尽快解决网际互联的事情。我不想给希望工程电话卡给她，让她拿着希望工程电话卡，如果有什么事情，这样的人一定会拿着希望工程卡到处宣扬。我只能给她一些卫通IP电话卡。我来到肯德基店见到了王小姐。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喝咖啡。我走到她跟前坐下，问她怎么认识庄乐腾的。她说他们原来一起做安利，后来庄乐腾搞了网际互联，要她加入，她相信庄乐腾，一次买了一万块钱，结果自己打不完这么多的回拨电话费，到现在，回拨接入电话根本就拨不通了。因此她无论如何要找到庄乐腾，要回剩下的钱。
她根本不知道网际互联早就关闭了，哪里还能打通回拨接入电话。她也不知道庄乐腾被湖南公安抓去的消息。这些事情我不能对她说。我对她说：“王小姐，你在网际互联花了多少钱，我不清楚。而且，你用了多少回拨电话费，我也不清楚，我想你也不会清楚，这是一笔糊涂账，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很难赔偿。你一定要人家全额赔偿，有点蛮横不讲道理。”
王小姐听我这么一说，脸色微红，急道：“我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回拨电话费没打，但我很少打回拨电话，打回拨电话，特别麻烦，要不是庄乐腾说这东西比安利赚钱快，我才不加入呢。安利产品虽然贵，但还可以吃。这回拨电话费，看不见摸不着的，说在网际互联里面，可是我又用不了，你说怎么办？我说的都是事实，这是千真万确的，我对天发誓，如果我说谎骗人，五雷轰顶。”
“别这样，说五雷轰顶的话，太重了，你受不起，我也冤枉，无辜受到牵连。我相信你是个诚实的人，但我不能仅凭你一句话，就给你电话卡，你说是吧？要是以后我见了庄乐腾，我怎么向他交代？”我并不想给她这么多的电话卡，她的回拨电话费，实在是一个糊涂账，要打官司，也没有凭证。我只想给她十来张电话卡，就算应付她了。
王小姐没说话，拿起杯子，喝了点咖啡，掩饰她焦灼的面容。
我逼着她表态，“你考虑一下吧，我没这么多时间了，这事我本来可以不管的，你要去找庄乐腾，就去找他好了。如果你想要解决，也只能是这样了，我给十五张每张一百元的卫通IP电话卡给你。”我不等她回答，从裤袋里摸出电话卡，放在桌上。
“这样我不是大亏了？”她说。
“亏是肯定的，但能减少损失也不错。等以后你见着庄乐腾，你当着她的面解决这件事，好吗？”
她想了一会，很无奈地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我说：“那你写张收据。”她从皮包里拿出纸和笔来，飞快地写了一张收据交给我。我把收据放在口袋里，马上离开了肯德基店。说了这么多的话，一口水都没有喝，渴得我喉咙要冒烟了，走在街上，赶快买了一瓶矿泉水喝下去再说。
我以为解决了这件事，心里轻松了许多。回到公司，没想到见到了广州番禺的梁锦洪和他老婆，他们两公婆，一声招呼不打，就摸上门来了。他们是网际互联Sally手下的人。我见到他们，就知道又有麻烦了。他们的事情，比王小姐的事情还要麻烦。从七月下旬我来到深圳，认识Sally后，就经常给梁锦洪下面的人充值IP电话卡。环球电子商务开盘的事，他也知道，我跟他通过电话，希望他继续开展业务。他把手下要加入的会员，按照排列传真给我，当然包括他在内，我没收到他的汇款，不敢录入网络，只是录入他一个人。我想这事得等Sally回来后才能解决。同时，我也按照他提供的地址，寄了五张希望工程电话卡给他试用。我看了他一眼，穿着白衬衫，系着领带，三十来岁的样子。这个时候他来，是为了什么而来？
“张总，下面的人真的要闹事了。”梁锦洪说。
我问他：“怎么闹？闹什么事？”
“说你的希望工程电话卡是假的，打不通，要报警。”
梁锦洪把我寄给他的希望工程电话卡给了下面网际互联的人，为什么要给他们，我是让他试试，不是当着礼物随便送给下面的人。我不相信他说的话：“不会吧，怎么会打不通呢？这是铁通公司的全国电话卡啊。”
“真的打不通。我试过好多次，其它地方我不知道，广州市内根本就用不了这样的电话卡。”
我不相信他说的话，“是不是他们不会用？”
“不可能。卡背后有操作说明，我们都是按照上面的一步一步操作的。拨通铁通公司的线路，要拨打其它电话，就断线了，你说，这卡怎么用呢。”
“你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会向铁通公司反映请他们解决。梁总，有些事情请你注意，你一定要做好会员的思想工作，有什么事情不要动不动就威胁公司，说报警的话。这是网际互联带来的恶习。我们加入的目的是什么，请大家想好，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如果你赚到钱，你还在乎一两张电话卡吗？这希望工程卡，全国发行量不过十万张，数量少得可怜，收藏价值大于实用价值。一张猴票，都上千块钱了，难道一张希望工程卡比不上一张猴票？”
梁锦洪无言以对。她老婆却说，你可以说服我们，我们却说服不了下面的人。她的话让我差点呕血。你奶奶的，跟你说了老半天，如同放屁，我不生气才怪。难怪Sally跑了这么多次番禺，都没搞掂，我这时才体谅Sally，不是Sally不行，不勤快，是番禺这些人根本不适合做传销。我懒得跟他们多说，浪费口水。我想起Sally，他们可能知道她的消息。
梁锦洪确实知道Sally被湖南公安抓去的消息。我当时并不明白，Sally和庄乐腾，为什么是被湖南公安抓去的，而不是深圳公安，或者广东公安。后来听了梁锦洪的话才明白。报案地点是湖南衡阳，他们的案件自然由湖南公安接手。梁锦洪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湖南衡阳的网际互联会员报了警，说网际互联搞传销，于是湖南公安立案后一路追查到广东来。公安在番禺跟踪了他好多天，他运气好，没被公安抓去，现在说起来胆颤心惊的，都不敢随便到番禺广场的公司去上班，怕万一被公安抓去，就全完了。Sally是在番禺被公安抓到的。我问梁锦洪，有没有Sally的消息。梁锦洪说有，她被抓去湖南的时候，发过短信给我，要我筹钱赎她出来。我问他多少钱，他没说，只是说，我哪里有这么多钱。我知道，庄乐腾要八十万，那么Sally也少不了这个数，也许她是香港人，要价更高。梁锦洪说，他出钱请了一个律师去湖南看Sally，律师回来后说得出钱，她这是经济犯罪，没钱出不来。梁锦洪请律师是一个错误，请律师要花钱，不请律师有钱也可以出来，何必又花冤枉钱。Sally身上没什么钱，也没人肯送钱到湖南去，这样她就不可能出来。遇到这种事，做传销的人都怕，远远避开还来不及呢，谁还敢没事找事接近被抓去的人。我想没有人可以救Sally，除非是她的亲戚。梁锦洪是她的朋友，她都求了，说明她在大陆并没有亲戚可以求的。我最痛恨的是她出卖了庄乐腾，自己被抓，还把庄乐腾供出来，和她一起抓到湖南去。如果仅仅是她被抓，也许庄乐腾会想办法出钱救她。
梁锦洪夫妻俩来深圳找我，就是想让我帮助他们解决网际互联的麻烦事。他手下的那些人，多数是农民，加入了网际互联，没赚到钱，回拨电话又打不通，于是对上面的人特别恨，恨上面的人赚了他们的钱，恨不能把人家的皮剥下来。梁锦洪夫妻原来在番禺广场大楼租了一间房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被那些人天天缠着，现在连生意都做不成了，于是找我帮忙他解决问题。在环球电子公司的网络图上，虽然有他的名字，但他和番禺那些人一直没有汇款过来，我也没有把他们录入网络里，因此他的体系是空的，不能产生奖金。他求我，是为他自己早日解脱传销的苦恼。希望工程铁通IP电话卡，他不要，我也不想给他。他的事情和王小姐一样，我可以不理，但想到还是留些后路，他既然上门找我来了，多少给他解决一些困难。我的抽屉里还有近一百张卫星通讯的IP电话卡，于是我拿出五十张卡给他，打发他两公婆离开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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