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如泣如诉,婉转悠扬,又唱得十分动听。
歌声断断续续,由远而近。
他睁开了眼睛,想听的更仔细一些,这歌声打动着他的心,犹如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脸,让他不再害怕,孤单。
这是北方游牧民族的民歌《企喻歌》,在他生活的辽阔的草原上,总能时时听到。他有些思乡,想念自己的祖国——胡夏,想念他的义父和草原上的所有亲人。
他,来到北魏都城已三年有余,他为了复仇,计划了整整三年,并在平城开了间商铺,时刻观察留心着拓跋焘的情况,三年下来,基本将平城摸了个透,想要刺杀北魏皇帝拓跋焘,只需等待时机,成熟之时,便可以伺机行动,除去拓跋焘,为生父雪恨。
就在前两天,他收到一封师父的传书,让他去太尉府杀了楼船雪,并取走她手中的骨玉。
师父说,她,也是他的杀父仇人,必须死。
他却失了手,真恨自己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听到这歌声,又勾起许多往事的回忆,都是在草原上,有太子大哥,二哥赫连伦,有五弟赫连定,有颜妹,还有三哥赫连昌,虽然他不太喜欢他,但也算是他的亲人,他无比思念他们,思念烤羊肉的味道,思念大碗喝着热腾腾的羊肉汤的惬意感。
他又往小时候想了想,想了他的生父孟不达,生母观音女,对于他们却如一张空白的纸,他记不起他们的脸庞,记不起母亲是胖是瘦,记不起父亲是慈祥还是严厉。这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他不知到底有没有父母这样的人,虽然他也曾怀疑过。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否还有兄弟,朋友,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活着?他只要努力一想这段记忆,就会立刻感觉到头痛脑昏。
歌声又止住了,他的回忆也被拉回到现实中来,他仍旧被很不舒服得牢固的被绑着,他又重新运了一回气,试了几次,终于冲开了封穴。全身血脉活了起来,此刻浑身火辣辣的,有一股暖流从头到尾不停息地流淌着,他又用内力将绳索挣断。
的确,这绳索奈何不了他。
他拉了拉门,门被牢牢的锁着,他又看了看南面墙上的小窗户,挥洒出一点月的清辉,他破窗而出。
月儿皎寒,星子闪烁。
他顺着小路走去,想寻找一下刚才唱歌的女人,走了没几十步,停下来。他看见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单薄的衣服,望着天空数星星,数了一遍又重新开始数,永远也数不清楚似的。她好像发现了地上的影子,猛然回头,被吓了一跳道,“别杀我,别杀我。”女人抱着头,扭脸就跑。
他见女人十分可怜,本想叫住解释一番。女人却捻神捻鬼地跑开,显然受到了惊吓,他心里过意不去,又怕吓到她,便唱起了她刚才唱的歌儿:“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
女人听到后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又回来仔细地看着他道,“你是谁?你是不达?你不是,不是……”
他听到“不达”两个字,心头猛然一震,这是他爹的名字,他记不得他爹的模样,但“孟不达”三个字还是记忆犹新的。
他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不达的名字?”
女人惊恐万分,反问道,“你是谁?你是不是来杀我的……是不是她让你来的?”
他也有些不解,仍旧诚实的回答,“她是谁?谁要杀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叫赫连赫连,孟不达是我的生父。”
女人傻傻地指着他,又是嘿嘿一笑道,“悠儿?不,你不是,你姓赫连。你也不是孟不达。”
他喃喃自语道,“悠儿?悠儿是谁?难道会是我以前的名字?”他又说,“我生父是孟不达,他被人害死了,我义父赫连勃勃收养了我,义父姓赫连,我跟着义父姓了。”
女人怔住了,她用一双明亮清透的眼睛看着他,慢慢接近他,突然,她用那双冰凉的脏手去摸住他的脸道,“你,果真是悠儿,你,还活着?”女人说到这里,四下看看,生怕被人发现似的,然后招着手说,“来,来,跟我来。”
赫连跟着她,一前一后的走到一个小偏院里。这院子十分狭小,简陋,房屋是泥瓦房,灰顶土墙,因为长年阴凉潮湿,屋顶上长了些高矮不齐的植物,挺立着,是这栋泥瓦房的唯一景致,长年累月,房顶的灰瓦已是残破不堪,若是逢雨,屋内也会漏些少量的雨水。
她,就住在太尉府里这样的土阶瓦屋里。府里有那么多的明屋宽堂,为何偏偏将她安置于此。
她,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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