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姜钰是自小便一起闯祸顶雷的交情,大概是彼此太过于熟悉,以至于男女恋情的想法在我俩之间从来不曾产生过。
尽管我之前差点儿就嫁给了他,那也不过是我们互喜对方的品性,互知对方的家世。我喜他重情重义,他敬我是不拘一节的女中豪杰。我们一拍即合,觉得既然男未婚女未嫁,于玩乐之事上又如此投缘,干脆更进一步给我改个姓彻底跟他混得了。
我们相依相伴这么多年,一起长大厮混的情分早就演变得如同亲人般不可离分,如果能做一对夫妻,那也绝对是安稳相携的一对好姻缘。
不过那终究还是差了点儿。
他的怀里宽厚温暖,双手也规规矩矩地轻放在我背上,这个拥抱不别扭不尴尬,就是,我现在这身装扮……
“哎,小侯爷,你就这么抱着我,明天姜氏小侯爷喜男色的谣言可就传遍街头巷尾了啊。”
他不言不语,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一般,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我一咂舌,略一挣扎,他便收紧了手臂。
“绰元哪……”他在我肩头闷闷地低叹。
这小子,多愁善感的情绪一到,就没完没了了。
“姜钰,你再不放开我,等会你那暮姑娘看见了该多心慌哪!亏得我还替你准备了……”
“你准备了什么?你又要搞什么名堂?”他登时放开了我,两手抓着我的肩,半是紧张半是疑惑。
打蛇打七寸,姜钰的七寸我捏准了。
“自然是跟暮姑娘单独相处的机会啊。”我挤眉弄眼地笑。
他还想开口说什么,楼下却突然静了下来。
我俩定睛一看,原来是暮姑娘正迈着纤纤细步翩然入场,行至席间一甩长袖而坐。
连忙正襟危坐,细细瞧去,只见她两弯蹙烟峨眉,一双含情明眸,似有若无的轻扫一下在座客宾,接着微一低头颔首,敛气凝思,玉指便轻抚上琴面。
瑟瑟琴音自她指下倾泻而出。
我少时曾苦练过一段时间琴艺,只觉暮姑娘今日所奏之曲熟悉异常,却苦思冥想许久也忆不起究竟是何章。
只是这一起一伏的婉转中颇有种寂寥清寒的味道。
姜钰一扯我的衣角,我正沉浸于其中的情绪被打断,瞪眼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更加用力地拉扯,我毫不含糊地拍掉他的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想跟楼下这位冰清玉洁的主儿拉近关系,这第一步就得先尊重她的表演,细品她的琴音。
这厮非但不懂我的用心,却突然抓了我指尖,轻轻一捏。
我终于狐疑地抬头,看见他僵直了身体,眼睛朝着一个方向忽闪不定。
我循着他的视线而望去,这楼上只有两间雅厢,厢房两边只用轻纱稍拢,并无门窗之类的遮挡之物,而姜钰看向的正是我们位于斜角方向的另一间。
帘幔飘动,待我用力地眨巴眨巴眼睛分辨清里面所坐之人的容颜时,立时惊慌失色,忍不住冷汗直下。
我慌忙垂下头,一手扶额作遮脸状。来不及细思这人为何出现在这里,只暗暗期盼此时此刻他能目不斜视地专心听曲。
“你不是说他去定州了吗?”姜钰窃窃道。
“是去了定州,走的时候说秋猎时才回来啊。”我如坐针毡,之前宾至如归的悠然闲适之感一扫而空。一边恨不能把脸埋进桌子里,一边又忍不住抬眼偷偷望过去。
“溜?”
三十六计走为上,姜钰刚一出声询问,我就忙不迭地点头。
我俩轻手轻脚地起身,注意着那人的动静,一面缓缓退后,退后,再退后,只退至了厢房最里面临街而开的一扇窗前。
姜钰抱着我,纵身一跃而出。
待到站定后,我俩都松了一口气。姜钰扯着我的手就开始向前狂奔。
我屁股一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扯住了他,冲他喊道:“不行,你得回去!”
“说什么呢?你疯了?”姜钰停下脚步,瞪着我。
“你今儿必须回去,暮姑娘弹完琴会来找你的!”我回答地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到底怎么回事?你刚才就没有说清楚。”他皱着眉头。
“不解释啦,没时间解释了,你自会明白,我得赶紧走了。”说完抬脚就往前奔,姜钰一伸手就拉住了我。
“可是……”
“没啥好可是的,刚才怎么跳下来的你就怎么跳回去,继续听你的小曲,等着暮姑娘来唤你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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