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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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辉这趟来北京的心情,明显好过以前。客户的IPO项目审批已经通过姚丹打通了关系,只等过会;更重要的是,这次入院的经历误打误撞地拉近了他和陈曦之间的距离。
陈曦挂的水里面加了安定成分,此刻她正在副驾驶上昏睡。临走时,戴立昂陪着姚丹在跟大夫商量手术的细节,姚丹决定拿掉这个孩子。戴立昂看着索辉抱着熟睡中的陈曦离开,在姚丹的手术告知单上签了字。
车子行驶在长安街上,毛爷爷的画像一点点变得清晰。索辉侧头看了一眼埋在白色羊毛垫子里的脸庞,陈曦睡得很香,两颊渐渐泛起了红晕,看来这只小老虎又恢复了生机。
索辉仿佛看到了央金脸上的两朵高原红,每次回去都对他笑的像一朵盛开的格桑花,然后又弯下身子干她那永远干不完的活儿。毫无疑问,他是有妻子的男人,虽然没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但是央金自十五岁就来到家里干活儿,等他大四那年成婚,就是他的妻子了。而且,他还有个四岁的儿子,叫旺杰,是央金和大哥所生。不过央金是他娶过门儿的,名义上央金和其他兄弟生的孩子,即使不是他亲生,也要叫他阿爸,叫其他人叔叔。
这是藏区几千年来留下的一妻多夫的传统。为了保证家族的财产不被分割,兄弟几个会选择同娶一个妻子,这个共享的妻子会主持好家里家外的一切,让兄弟几个齐心建设家族。成长于斯的人祖祖辈辈遵守着这个在汉族人看来违反《婚姻法》一夫一妻制度的不成文法则,家庭的和睦程度甚至超过了一夫一妻家庭。
他不愿意又怎么样?尽管他以学习和工作的名义,大四毕业就来到纽约大学进修,之后又留在DC工作,八年来也只是一年回一次家看望阿妈和哥哥弟弟,有时甚至以出差为由两年回一次拉萨。
他笃信佛祖是让他来人世受苦的,从小被汉族的父母遗弃在藏区,幸运的是拣到他的阿爸阿妈都是在拉萨政府工作的公务员,所以一辈子在跟汉人打交道,虽然把他按照藏族人的习惯抚养长大,但是却供他读最好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索辉也争气,凭着阿爸阿妈公务员的身份对子女入学的扶持政策,从七岁就离开了藏区,考上了成都外国语附小,接着是Z大附中,最后被报送进入Z大法学院。但矛盾的是,他被汉化以后,仍要接受阿爸阿妈安排的婚姻,就算一口气逃到美国,他还是回避不了央金的存在,还有每次藏历新年,电话那头喊他“爸爸”的“儿子”。
毛爷爷慈爱的面庞似乎在提醒他,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索辉长出一口气,踩紧油门,直奔四惠的方向。
是的,他没有资格爱陈曦。
安定的药效差不多过去,早已饿扁的肚子把陈曦叫醒。她睁开眼,发现索辉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人在外面抽烟。
“师兄,吸烟有害健康!”她敲了敲窗玻璃,指着索辉手中的烟蒂张着口型。
索辉见她醒过来,踩灭烟头,钻进了车子。
“你家住哪栋楼?”
“你沿着这条路继续走,我给你指路。”
“你兴奋什么?”
“我没有,我很饿。”
其实索辉本来推掉了今晚饭局,打算像往常一样,把到手的女人带回公寓,然后烛光晚餐,跟她分享自己的过去,帮她做人生和职业规划。如果她实在不解风情,利用自己的魅力多加引导,再不济也会假装用车把她安全送回家,告诉她社会有多凶险。不过,后者从来没有发生过。大部分女人坐上他的路虎,在公寓的电梯里就已经就范,索辉要做的就是第二天一大早,贿赂一下保安,删掉前一晚电梯里的监控录像。
索辉决定利用陈曦的事情到此为止,因为他今天才发现,每次靠近她,央金的样子都会浮现在眼前,陈曦对于他,是个禁区。
按照陈曦的指路,索辉顺利把车停在陈曦家楼下。陈曦刚要打开车门,索辉按下了婴儿锁。
“陈曦!”
“嗯?”
“你……这次争取把司法考试通过,以后跟着Bob好好干活儿,作为一个刚入行的律师,最重要的是多向别人学习,老板没让你加班,也要给自己加班。比方说……下了班不要到处乱跑,多读读专业的书籍……以后的路才能越走越宽。”
“嗯!谢谢师兄!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索辉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站在原地的身影越来越小,带上蓝牙耳机,拨通了C&C律所方建的电话。
“喂?兄弟?你不是不来了吗?”
“您老大驾北京,我怎么能不去?等着,十分钟赶到。”
索辉一个急转弯驶向长安街,耳边回想着陈曦告别时的话。她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竟然要语重心长的叮嘱那些话。就算她下了班相亲谈恋爱压马路,甚至去找戴立昂,那是她的自由,自己怎么又担心她会到处乱跑?
他太乱了,在北京亮的酒吧廊里见到方建,没说一句话,三杯龙舌兰先下肚。
“行啊!我还没让你自罚三杯呢,今儿怎么这么主动?”
“你忘了我是哪儿长大的了?”
“哈哈哈哈……”
索辉和方建相视而笑,这个敌人加朋友,正是陈曦被开除那家律所上海办公室的管理合伙人。他跟索辉是纽约大学法学院的同学,索辉这次下定决心回上海发展有一半是受了他的蛊惑。没错,陈曦的离职,也跟他有关。
“哎,你们这次的IPO项目怎么样了?你我看来是狭路相逢了,已经去上面疏通过了吗?”
“我们的客户本来就很优质,不需要疏通也能过会,倒是你这边,什么犄角旮旯的民营企业都抢着上市,国内的资本市场就是被你们搞乱的!”
“此言差矣,A股已经不是我们的目标了,H股和美股的上市程序我们也同时启动了,等我们去纽约敲钟的时候,你可别在电视机前哭啊!”
方建跟往常一样和索辉互掐,他们俩的谈话充满了资本市场上的□□消息。如果酒保听得懂,现在就去买股票,赚上几百万人民币不是问题。
索辉的脸开始发红,方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这次回国可有些不正常啊,是国内的女人比不过美国的还是怎的?”
“少乱说!”
“对了,上次为什么一个电话打过来,就要我开除北京办公室的一个小律师?莫非她看上你男朋友了?”
“方建,我没时间跟你瞎扯!投行的人到了吗?”
“好好!哎呦我的债主,投行的人在包房里候着呢,你再不过去陪一陪,一会儿都被小姐拉去开房了……”
香水味和烟酒味道混合的包房里,索辉仰头灌下一杯酒,喉咙里的灼烧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狂欢让他迷醉在北京的夜里。这个位于北京银泰中心66层的酒吧,可以俯瞰京城的夜景。他推开怀里衣着暴露的陪酒女郎,来到窗前。对面国贸大楼里无数彻夜明亮的办公室,有一盏正在照亮陈曦的小隔间。
佛说,要放下,莫执着。在藏区,为了迎接萨嘎达瓦节,寺庙的喇嘛会用几个月的时间,把一粒粒五颜六色的沙子精心堆砌成一座坛城,不过只要祭拜仪式一结束,众人会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把整座坛城摧毁,没有丝毫的留恋。
一年前在DC,从陈曦闯入索辉书房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计划着如何俘获她。从了解她的工作动向,直到求方建找机会把她“开除”,再到帮她介绍L&W的工作机会,步步为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可今日在Z大的不期而遇,陈曦险些成了他争夺合伙人头衔的炮灰。如果不是她,他有把握会让戴立昂上钩,接着让姚丹离开他,加上自己的关切,他不相信拿不下姚丹那种女人。当然他不求其许一生,只这一次帮忙,就足矣。
如今计划被他提前终止,姚丹又有孕在身,想要插足恐怕要等一段时间了。只是索辉不确定戴立昂那小子会不会就此放过陈曦。他亲手把羊送到狼口,又抢了回来,狼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自从Z大事件发生后,陈曦不得不乖乖的呆在家里复习司法考试。一来考试内容浩瀚如山,复习时间有限,二来她绝对承受不起再跟戴立昂见面,丢了自己的初吻,她已经没有把握下一次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况且,索辉自从那次送她回家,就杳无音讯,就像那个武侠传说里,有求必应的三颗针,也要留着慢慢用不是?
姚丹很顺利地做了人流手术,她的爸妈并不知情,不过戴立昂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伺候小产的女人不在话下。这一闹,姚丹非但没有追问他跟陈曦的过往,反倒对戴立昂更加百依百顺,还没有过大夫警告的恢复期,她就忍不住在深夜一次次让戴立昂大汗淋漓。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姚丹很聪明地把握了四个人之间的平衡。一方面,她清楚陈曦对戴立昂的诱惑,不过暂时不怕,戴立昂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跟她作对的地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像对待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给他一切想要的,然后在他厌倦之前,申请美国移民的项目,二人远远地离开北京;另一方面,她也了解索辉对她的心意,如果不是索辉对陈曦表现异常,她也许会只是停留在跟索辉权钱交易上,但是她现在有了更好的主意。姚丹把脸轻轻地贴在戴立昂熟睡的胸膛上,里面是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告诉自己,他的心只属于她,一辈子。
“坚持依法治国、依法执政、依法行政共同推进,坚持法治国家、法治政府、法治社会一体建设……”临考前一晚,陈曦在和“社会主义法治理念”做最后的殊死搏斗。快到十二点了,室友二宝过来敲敲门,“陈曦,明天就要考试了,早点睡吧!”
陈曦答应了一声,脑子里紧绷的弦让她一直很清醒。她最后查看了准考证、身份证、签字笔、铅笔、橡皮、手表,还有今天去查看的考场地址……一切都在,陈曦舒了口气,钻进被子。
定好手机闹钟,正要关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加油。”
陈曦正纳闷,收到老妈用微信发的留言,也是加油必胜之类,她没多想那条短信,关灯睡了。
千里之外的上海,环球金融中心二十七层,L&W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索辉带着团队里十几个人正在通宵加班。上次去北京运作的IPO项目周一就要递交最后的审核文件,看来姚丹还是愿意帮忙的,一般情况下,通知律师准备最后申报文件就预示着项目要通过了。投行的人还在电话线上,跟会计师核对着财报更新的数字。
索辉按了电话上的mute(消音)键,他可以听到其他人,但是别人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起身来到窗边,远远地望着黄浦江对岸的万国建筑群。已经将近十二点,夜上海似乎毫无睡意。他把秘书Miranda叫进来,借了她的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说点什么好呢?提醒她别忘了准考证?陈曦那么神经大条,也有可能。不对,她能走到今天,也是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试的,这个她怎么可能忘记!
索辉删除了写好的短信,倚在窗边沉思着。手机屏幕灭了,又被他触亮,反反复复几次。
Miranda敲敲门走进来,“Hui,你好了没?我在等老公的电话,不知道我儿子睡了没……”
索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匆匆写下两个字,点了发送键。
两天的司法考试铺天盖地得结束了,陈曦那因久坐而劳损的屁股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周一一大早就被Bob叫回去上班了。
新奇的是,VisitorRoom又亮着灯,听秘书说索辉搭昨天夜里的航班到的北京,今天一大早就去某会了。
陈曦有些失落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Bob最近接了一个在贸仲仲裁的案子,上午十点要跟夏威夷的客户开电话会,陈曦快速浏览了客户发来的简短介绍,大体是一个建设工程设计合同纠纷。陈曦打算搜索一下相关法律规定和法院的判决,以便一会儿的电话会上理解案子。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有新的邮件。
“亲爱的校友,Z大法学院邀请您参加六十五周年院庆活动……”
陈曦看了一眼日历,是这个周六。她有些为难,去还是不去呢?回去又要看到那个人了。没时间多想,她火速整理出几个问题,带着笔记本跑去了Bob的办公室。
电话会进展得还算顺利,夏威夷的F客户明显还在气头上,他的建筑师团队专门设计五星级酒店项目,没想到这次和一个上海的客户合作很不愉快,自己交了设计作品,并没有如期拿到设计费。
Bob先是感同身受的安慰了一番,作为中国美国商会的主席,他关切地为F客户介绍了在中国做生意的风险,F客户此刻也只能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聘用L&W的律师团队。
Bob很高兴地挂上电话,安排陈曦整理F客户要发过来的合同和其他证据,顺便还盘问了一番陈曦在贸仲的校友资源。狡猾的Bob在当初录用陈曦时调查过她的学历背景,Z大法学院确实有不少资深教授兼任着贸仲的仲裁员,有的老教授甚至参与了改革开放后贸仲的整个组建过程。
Z大法学院要开校友会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Bob的耳朵里,Bob眼睛一转,冲陈曦笑笑说,务必回母校多和校友沟通沟通,要是遇到在贸仲工作的校友,争取能跟人家保持联系,并且主动出钱以陈曦的名义为院庆捐款。
陈曦连连称好,她把一大堆打印好的材料堆在办公桌,倒在座位上,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这次是明知山有虎,也硬要向虎山行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陈曦整日浸泡在F客户发来的各种邮件和合同中,由于材料太多,自己的办公室太小,她把材料蚂蚁搬家似地挪到没人坐的小隔间里,一份一份审核,一份一份按照时间顺序排好。
已经是周五了,F客户几乎每日都会发来新的材料,周末加班再所难免。周六还要回母校参加院庆,陈曦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晚上十点钟,今天到此结束吧,明天的活动一结束就立马回办公室加班,老Bob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毕竟参加活动也是为了手里的案子。
陈曦关好灯,正要从后门离开,忽然发现VisitorRoom的灯没有关,她又返了回去。
“里面还有人呢。”陈曦断掉VisitorRoom的灯,座位上的人终于说话了。
陈曦被吓了一跳,她以为今晚只有她一个人再加班,原来索辉也在。
“师……师兄,你也在啊!”她惊魂未定得开灯,发现索辉正低头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地打字。
索辉紧紧盯着屏幕,没有多说什么。
“那我就不打扰了,明天学校见!”陈曦伸了伸舌头,后悔自己如此没心没肺,这么大一个人跟她共处一晚,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索辉嗯了一声,表情依旧严肃。
陈曦自觉无趣地走开,她感觉索辉这个老男人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了呢?怎么如此阴晴不定的。
听到门关,索辉停了下来。他靠在椅背上,默默盯着刚才那个人踩过的地面。他为什么在这儿?
索辉砰地拉开一罐可乐,想压住烟瘾。周一见到姚丹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还是那个重要客户的项目,整个周末大家都在通宵加班就,周一一早索辉就来到了北京,等待证监会在上午发公告。上海办公室的人已经把庆功会的酒摆好,只等索辉的电话。可姚丹的同时出现让索辉感觉不妙。
果然,她来是告知索辉,这个项目的审批可能又要延后,理由又暂时不方便透露。在索辉的再三盘问下,姚丹开出了条件,很简单,他要追到陈曦,院庆的时候以她男友的身份出现。
索辉觉得这一切变得极其ridiculous(荒谬),一个众人卖命做出来的项目,最终是否能通过竟然要看他能不能追到一个小师妹。
“姚丹,你知道我比陈曦要大八岁,就算我们以情侣的身份出现,业界的校友们会怎么看我?”
“我不管,师兄,陈曦哪里配不上你了?奶茶妹妹都能和刘强东在一起,你们俩怎么就不行?”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没有说谁配不上谁,我这样公开的和一个小师妹搞在一起,校友们会觉得我品行有问题,谁还放心给我业务做?况且……况且陈曦以后还要嫁人,法律圈子又小,我这样做是断了她的路。”
姚丹嗤笑,“师兄,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还不清楚?不过真没想到,你竟然为陈曦考虑得那么远……看来那这个项目只能暂时搁置了,等你想好了再来联系我。”
……
索辉手中的可乐罐被捏得变了形,他精准地投进了角落里的垃圾桶,抓起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剩下一盒鲜红的Roseonly被锁在密码箱里。
Z大一贯的作风,就是把各种庆祝活动搞得跟开人大会议一样。上午照旧是各位领导一个接一个地致辞,校友们不断地地掌。
戴立昂是这次院庆的主要策划人,也是这场大会的主持人。他现在的头衔是党委副书记,党委书记是一位快退休的老教授,戴立昂自然挑起了整个党建工作的大梁,办起事情来,连院长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与会的校友不管年轻的和年老的,都是对他毕恭毕敬,一口一个戴书记。而戴立昂深谙官场之道,听到之后总是谦卑地纠正,“您叫我戴老师就行。”
陈曦把签到时领到的淡蓝色纪念衫套在白衬衫外面,她灵机一动,趁着茶歇时间,跑去找到几位资深仲裁法教授讨了亲笔签名,碰巧身边有会场的志愿者,陈曦赶紧把手机递过去,要他帮忙拍合影。
正摆好pose间,戴立昂凑了上来,支开志愿者,把陈曦的手机拿到了手里。
陈曦的脸顿时阴了下来,老教授们难得碰到,她稍稍镇定了一下心情,固定脸上的微笑,直到戴立昂在满意地摁下快门。戴立昂似乎是有意的,拍完照,他走上前跟几位老教授介绍着陈曦,她的工作单位,她的业务领域,戴立昂都能背得滚瓜烂熟。老教授们也很给面子,夸陈曦年轻有为,还留下了陈曦的名片,嘱咐她在工作终于到困难要懂得利用学校里的资源。
陈曦的头点得像个拨浪鼓,心里暗自高兴。待老教授们走开,她立马伸手去戴立昂那里抢自己的手机。戴立昂故意跟她作对,把手机藏在身后,就是不给,站在原地笑着看她。
“你瘦了。”
“把手机给我!”
“中午再给你引荐几位校友,我觉得你现在的工作并不适合你。”
“戴立昂,你不要得寸进尺!”
“为什么躲着我?我想见你,你跑得了吗?”
陈曦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又不敢发作。忽然脖子一凉,一只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没有翻出来的衣领。陈曦本能地躲了一下,可索辉顽固得把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原来你在这儿!让我找得好苦!”索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让陈曦有些摸不着头脑。
戴立昂重新摆出彬彬有礼的样子,上前来握住索辉的另一只手,眼里却充满了敌意,“师兄,欢迎回来捧场!”
索辉低头笑笑,客气地道,“哪里的话,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几百位校友从世界各地请回来,也真有你的!”
戴立昂若有所思,索辉明显话里有话。他把手机塞回陈曦的手里,“自己的东西看好了,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拿走了。”
陈曦看着戴立昂的背影,怒气尚存。两个人仍保持着勾肩搭背的姿势,咔嚓,正好被跑场的摄影志愿者拍了下来。
索辉看了眼远处的正在和别人攀谈的姚丹,她转头冲索辉抛了个媚眼,又回到交谈中。索辉诚心是做给她看的,否则也不会强迫自己触碰这个躲了一个多月的人。
听到快门的声音,陈曦丝毫没有准备,不好意思得躲开索辉的手,抬头看着他道,“师兄最近很忙吧?你们的项目怎么样了?”
索辉看着陈曦水汪汪的大眼睛,加上她的白衬衫和蓝色T恤,仿佛回到了在拉姆拉错转湖的日子。
“陈曦,你怎么就不长记性?你以为每次都会像上次那么幸运吗?”
“上次是我体力不支,再有一次,我非废了他不可!”
索辉憋得一身冷汗,本来想骗她回去加班,可这个调皮的陈曦已经溜了。
又走过来几位政府工作的校友,索辉只好客气地寒暄起来。
午饭自然安排在Z大的内部酒店,人民大会堂退休的厨子,不起眼的三层楼竟然安装了观光电梯。
校友们在电梯里面啧啧称赞,陈曦高兴得逗着怀里的小婴儿。像陈曦这个年龄的女孩儿,只要不是在律所圈子工作的,大都嫁为人妇。不想太累的,毕业后会选择进个银行或者央企做法务,老公一般都是在部委工作的公务员;抑或移民出国生孩子,老公一般是创业开公司的,这类人在学校里就是模范情侣,到了社会上也是过着舒心小日子的小夫妻。只有女汉子型,如陈曦者,会选择出国考Bar(律师执照)在国际律所卖命,律所的圈子本来就小,再加上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把自己嫁出去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所以,像今天的校友会,女律师们为了推销自己,也是蛮拼的。下午的校友交流会没有正式开始,已经有人趁午饭时间换上了香肩小礼服了。
“啧啧啧……”美慧抱着孩子在一旁嘟着嘴,姑娘们一化妆,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好吗?她紧紧盯着自己的老公,担心地跟陈曦念叨,“英国的小姑娘都没这么拼啊!我老公可没见过这样儿的,陈曦,给我抱着孩子,我怎么看有个贱人老是向我老公暗送秋波,眼瞎啦!没看见手上有婚戒吗……”
陈曦扑哧一笑,抱着小Ange走出了酒席廊,免的溅一身血。
校友们是按年级分开坐的,陈曦这顿饭吃的还算舒心,没有再碰见不想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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