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独孤飞虹悠然向往地道:“这雪再能多下几天就好了,那样我便可以多做些好玩的东西出来,摆放在屋里保持。”忽听熊志契哧的声笑,横她一眼发嗔道:“好端端,你没来由的笑什么?”
熊志契道:“像这些小孩子玩的东西,你却像此痴迷不已,你还敢说你不是长不大的大姑娘?”
独孤飞虹笑啐道:“你的嘴巴是几时学会这般耍贫的,又要说人家的是非。哼,以后就不准你再说。”把雪球放回原处,一脸欢颜道:“来,我这便带你去观赏我的花园。”
熊志契金刚般的手掌一给她柔若无骨的手儿握上了,霎时就全化成缕缕柔丝,像是魂魄不聚全的跟着她由侧门走出去。
地慧石屋共分二进,外进则是冰室,内进便是花园了。借着独孤飞虹手上所执的蜡烛火光,以及熊志契不差于鹰隼的眼力,大体上可以看清眼前的景况:当中凿有一个圆月湖,因为光度过暗,湖水呈现一派墨黑;湖畔围叠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卵石,卵石外围则围着一环栏杆,三个各具特色的四方亭子分为三个角的位置拱绕着中心。数也数不清的银杏、白桦、三角枫等树种簇拥着亭子、圆月湖;更有数也数不清的像拳头形状的绿草盘绕树间,听飞虹这位主人家介绍说,自己也不晓得它们的正名,只管叫它们作“拳头草”,终年常绿。
瞅着如许错落别致的景观布设,直令熊志契汗颜无地呀!自己也有一座宅院,可自己的宅院就是一座简简单单的宅院,分毫没有雅致的味儿情调,跟自己同样是粗鄙寒伧。
独孤飞虹盛意邀请客人进到一座亭子内相对坐下,提起放在桌上的花瓣浸过蜜糖请客品尝,问道:“感觉味道怎样?”
熊志契尝过花瓣味道,舔舔嘴唇,道:“嗯,还蛮香甜的哩。”迎视她明亮如镜的眼眸,有些底气不足地道:“飞虹,能否向你问个事儿?”
独孤飞虹动作优雅地尝过一片浸蜜花瓣,心窝正感甜蜜蜜的,美目充满好奇地看着他道:“什么事儿呢?你说,我听着便是。”
熊志契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们此番是来拜访令尊的,可如今……”
独孤飞虹一把抢过其话头道:“你的意思不说我也明白,是说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对吧?不过呢,那也没有办法呀,谁叫你来得不正是时候,我爹爹可抽不出空闲来见你。”
闻此一言,熊志契心里那个急呀、那个恼呀,问道:“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说,是令尊与我门派有别?”
独孤飞虹似乎是饶有兴致瞧他干着急着恼的样子,继续像足淑女一般再尝下一枚花瓣,不急不慢地带笑道:“今日乃本门五年一届的论技夺魁之期,凡属本门所管辖的门派帮众俱有杰出人才、后起之秀参与角逐。像此盛会当然是由我爹爹主持,所以嘛,我才说爹爹暂时可能会腾不出接见你的工夫。”
熊志契皱眉道:“你怎地就不早说?也刚巧,就会碰上这等论技夺魁的大日子,我还真背哩。”
独孤飞虹是何等的心思精灵,哪会咀嚼不出他这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在说自己请他上到隐山来,又会那么巧遇上五年一度的论技盛会,里面应该是有欺诈他的成分,圆睁凤眸盯视着他道:“你是否觉得,我是先用巧舌如簧的伎俩骗你到来,然后再使心设计不让你拜会我爹爹?哼,我又什么时候骗过你来?”
熊志契暗道:“以前有没有骗过我,我也不大弄得清楚,但是这一回摆明就是你骗了我。”嘴头则不出声,因为自己不想也不会与她分辨,更何况是对自己有情意的红粉知己。
可独孤飞虹却继续辩解道:“说起来,也该怪到你头上。我也有跟你多次说起不用迫切赶路,便是为了要赶在这次盛会办完之后去见我爹,可你偏偏就不愿意配合,才会出现眼前这种局面,你还敢对我抱怨呢。熊大哥,这是你的错,你冤了我,呜呜!”
对于她的辩解,熊志契倒能听进心里去,回头仔细想想,“始作俑者“不正是自己!除了这份自咎自责之外,在同时另生一份更大的自咎之心,自己一心只想着尽速赶到的隐山,不曾有半分顾及到她随着自己一路鞍马劳顿,也是自己太过对不住人家了,于是向她弯腰打了个揖,十分诚恳地道:”好姑娘,是熊大哥错了,求你原谅!”
独孤飞虹听他愿意认错,也是喜意盈胸,巧笑嫣然道:“我怎会怪你呢,这一辈子也不会怪你的!”
听着此话,熊志契如似口舔糖饴,辨其味道仅有一个字“甜”,比花瓣浸蜜还甜多了。
独孤飞虹温柔万端地道:“像此五年一期的盛会,熊大哥你何不也去见识见识?”
熊志契耸耸肩膊,作出一个英雄气短的怪模样,摇头道:“贵门俊彦良才毕集的大会,你的熊大哥是不便更不敢去参与的。”
独孤飞虹展现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横他一眼道:“你这人就是这个样,依我说呀,你别忙着说不敢也别说不便。没胆子嘛,我借给你行了,记住是有我一路陪着你的。至于说不便也没啥不便的,如果说你瞧了本门中人几个回合的较技,就能偷了师去,那你岂非成了盖世天才了?其实呢,我爹也经常教诲,常讲拓、奘二宗是可以互敬互利彼此印证武技的心得。再说吧,会场里灯光微弱,人流又多,凭着你不太起眼的样貌,瞧在不认识你的人眼底,谁会想到你竟然是奘宗龚掌门的第四爱徒?哪,就这般说定了,你便随我去见识一番。”
受她如许笑语殷勤地“邀请”下,熊志契又哪能挺得起腰杆硬是说不?
关于元门这五年一届的论武盛会,自然有其颇深的渊源:
从南宋淳佑四年开始,那一任的元门门主定下门条,凡是属于由元门直接或是间接管辖的派系分支,以五年为一届,特选二代弟子齐集隐山上,举行论艺较技大会。用意一目了然,既是为了元门辖下派系各首领会齐一堂,共商元门今后的去向;且可检查所有二代弟子在这届年会期间的武技进展,使这些人心存竞争迫切之心,勤勉苦修,以期能获有更大让自己惊喜的进境。
相继四十余年后,会场都无一例外都选在天玄石屋里。碍于历经三十多年前那一场史无前例奘、拓二宗的血劫,两宗无不大伤元气,遂改会场在地祐石屋内。
这个时刻,熊志契像是害怕跟掉了独孤飞虹一般紧紧地尾随跨进地祐石屋来,莫说屋外无人把守,因为用不着,试问元门重地,上百年以来除了那个敢来偷袭独孤禅的“疯子”以外,谁敢阑入元门主址地半步?即使是有人把守,也拂不过独孤飞虹的脸去,对熊志契自然是照放不误的。
乍进屋内,立即让熊志契看得目瞪口呆,忘乎所以,确实不知该当怎样来表达此时自己内心的心情感受才算贴切:在外头瞧来,石屋已经可算是足够宽敞的了,因它靠围壁而建,弄不定它究竟有多大的纵深内进。谁想进去之后才惊讶地发生,里头早已聚焦了上千人众,但也仅仅只是占了不到一半之地,可见这座石屋内进面积的巨大。屋壁大约每隔半丈的距离便掌有一盏油灯,灯光低弱暗淡,仅能照亮一隅,这样的灯具固然是有数百之数,可屋里依旧阴森森的浮满诡异氛围。
距离他俩现在所站之地约有三十几丈之远,紊乱无序地筑有二十八座土台,半丈有高,阔面为长丈半、宽一丈,台沿还用粗索绕了个围栏。而更夺人眼线的,是在各座土台核心处搭有一座高台,俯瞰全场,最为扼冲据要。屋内这上千人众正是散绕在这些土台周边。
在熊志契眼中看来,偌些土台所建的位置其实并不紊乱,反而是处处暗蕴机锋,乃是严格遵照天穹二十八星宿所居的方位筑成的。
何谓“天穹二十八星宿”?正是角、亢、氐、房、心、尾、箕等七星宿为东方苍龙之象,意代春时;井、鬼、柳、星、张、翼、轸等七星宿为南方朱雀之象,意代夏时;奎、娄、胃、昴、毕、觜、参等七星宿为西方白虎之象,意代秋时;斗、牛、女、虚、危、室、壁等七星宿为北方玄武之象,意代冬时。
据独孤飞虹的解说,那二十八座高台乃是专门给较艺之用的。历来均是这样,由所有分脉派系中选出最合适的人选,以淘汰进轮的方法进行筛选,由最后长胜不败者占得头魁。较艺一旦结束,便由在那座木台上的元门主脑人物当众评定各参赛弟子的优劣,期望能使各弟子可以明晰认识到修艺上的不足,以求针对短处加以改进并求大的进步。
熊志契尾随独孤飞虹挨进人堆里去,心底怔忡不宁,说担忧会否被人认他出来,却见独孤飞虹两手齐伸,拍在两位少女的后肩上,道:“你俩在这儿啊!”
两名少女如风旋转过身子,看清来人是谁,登时只感满心的喜不自胜,雀悦道:“师姐你可回来了!”这话几乎是同时同声喊出的,握住她们师姐的手儿,特显同门情谊的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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