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闻此话,熊志契立马自责不已,自己便是过度妇人之仁,还是二师兄言之在理,对付魁汉及魅姬这类草菅人命的恶魔败类来说,遇上了便应该除恶务尽,岂能以常理去度量?不由忆起当初洪洁瑜怪责自己对日月教教众太过宽仁,结果正应她所说的,朱慈烔恶人恶念不息,竟尔挥众在京城公然闹事。想到这里,不觉往四下里迅速一扫,幸好她没同来,否则又须受她一顿臭骂。
虞志谌关心问道:“四师哥,你还好吧?伤口还疼不疼?”
熊志契对他报以一笑,摇头道:“只不过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段志鹏也暗松口气,道:“咱们一同回去。四师弟你先去沐浴换套衣服,然后咱们三师兄弟再来把酒谈心!五师弟,你则拿这两颗首级交给穆大帅,派人挂在营内的高旗上,此举准能重重挫击饕餮、梼杌、鼍龙和獬豸的斗志。”
不出熊志契起初预料的,这天入夜之后,果然是云屯雾集,没多久便开始下起密密麻麻的雨珠儿,风狂助势,更使整个乾坤黑如泼墨。
在城头箭楼上见到清军营帐灯火通明,马嘶频响,人来人往,大显杂乱的光景。
观察了这么长的时间,再见到清军这一幕乱象,高冠道人喜满眉梢道:“大人,看来今夜大事可成了,杀他娘的清狗一个人仰马翻。”
郜剑辉目光远视敌营,嘴角斜翻,冷笑道:“本官等的正是今夜!穆占虽是将才,可惜狗鞑子就是心性急躁,他所依赖的熊志契小贼也破不了真人你这个神阵,进又进不得,便只能撤军了,难道还要在此死守干饿肚皮么?”
县令师爷在旁附和道:“大人明见啊,一等清军真想后撤的那当儿,人心必然惶乱不堪,大人再令精兵从后掩至,断无不大胜的道理。”
郜剑辉抬头朝天,任由雨水冲刷他的脸庞,一掌重重拍在垛砖上,哼声道:“此战誓擒穆占、熊志契!”
戌时末,雨势更转狂暴、风威更盛,在营帐内的清军无不隐隐听见滚滚“雷震”,仰视灰沉沉的夜空,并没听见雷声呀;待得听个真实,才发现居然是数以千计的吴逆铁骑冒风顶雨狂飙冲至。
面对这批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突袭,清军的骑兵仓卒间集合不全、步兵处于劣境几近挨打、弓箭手也来不及大规模地挽弓发箭,就连遍设的拒马等等防守营寨的工具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听由吴逆这批铁骑气势汹汹地杀进腹心地带,清军无不瞎呼惶嚷道:“贼军杀来了!贼军杀来了!”
单从表面上来看,清军只因为要撤军,以致军心不大稳定、设防不大坚固,逢上如此天地玄昏、风雨并袭的夜里,突遇吴军精骑闪电般地劫杀,自然是乱如没头的苍蝇那样,阵脚大乱。
正当吴军好不高兴以为清军将会败如山倒的时刻,猛然听见雷霆万钧的砰砰砰连天价巨响,正是神威将军炮朝天放了一炮,炮弹炸开来映亮了一个角落。
吴逆众骑兵乍闻这一记塌天凹地的巨响,感觉心似雷炸,多少也能嗅出势头不大妙。果然正如自己所想的,已经乱成一窝粥的清军马上各归各队,乍眼瞧去,井然有序,军营内潮水般同大批甲胄齐整、兵器雪亮刺目的清军劲旅,大批清军骑兵也从各处树丛间驰至,弓箭手挽弓搭箭锁准一众敌骑。一目看来,敌骑正是陷入一个布设完美无疵的陷阱中,剩下的便只有被宰杀的份儿了。
战鼓那剧撼人心的声音重新响起,帅帐中款步走出一行人来,正是穆占、段志鹏、熊志契、洪洁瑜诸人。
穆占整个身子都让肆虐的暴雨淋个湿透,可也冲淡不了半分他满心的快意,哈哈大笑道:“天堂有路你们却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这回你们休想活着回去了。”
吴军骑兵带头的那员偏将也算是一条好汉子,身陷此等绝境,并无一丝悸意,狞笑喝道:“兄弟们,死有什么好怕的?只要能干掉穆占那个鞑子以及熊志契那个汉奸走狗,我们死有何憾?杀啊!”军刀狠力一挥,率先向穆占、熊志契这边舍命冲来。
余下铁骑也齐声高吼和应,各自执紧手上兵器,宛似凶虎野猪扑取清军主脑人物这边来,完全是一派疯子的作为或者说是气势,完全不再顾忌后果,大有壮士一去不求复返的豪情壮志。
那员偏将冲在最前锋,满面狰狞,杀气直裹云霄,却没提防胯下所坐的战马一声惨鸣声中,跪折下地,将他本人颠得好比滚地葫芦那样滚下马去。大伙儿瞧个无讹,那匹战马的两条腿儿正给麻禄抓着,不用多猜,是他施展熟技掘地术而伏袭了那员偏将,一击功成。
忽见一人身动直似风火,泼喇喇分开雨势,冲到那员偏将近前霎然止住。还没等及那员偏将回过神来,那人早已一把扯住其后衫,随即腾身翻了个弧形筋斗,落地那时便已结果了那员偏将的残命,看得大众心魂无不齐相发震。此人正是身拥十八颠奇技的徐丹崖。
再说穆占直接面对数以千计精悍的骑兵冲杀到前,不显丁点儿惧色,神态就像没事儿那样,压紧嗓门道:“动手!”
一声令下,钩枪手全副武装上前,专门伺候敌军骑兵的座骑。他们几经苦训,挥枪一出自能稳稳有所斩获,一枪一割马腿,随见马腿遍丢、马号阵阵,一众骑兵则是翻滚、歪跌在地,早有清军在旁侍候着,一一捆绑起来。这还不止,在距离穆占诸人前面更设下环环绊马索、陷马坑,但见上千骑兵阵前失利,遭清军逮个正着。即使会有少量悍勇的骑兵躲过层层阻碍,亦也斗不过清军一众弓箭手的射杀,更斗不过穆占直属那些精锐亲卫的扑杀,不死也必成了俘虏。
纵观整个战场,吴军骑兵全数落于下风,只能被动地挣扎着,随着战事的进展,愈益感到清军方面施加压力的加重。雨势不减反增,冲洗地面的血滩,分道四处流去。
在这番激战的过程里面,吴军骑兵逐渐嗅出退往城去方向的清军防守力量最是薄弱。既然清军设计有此“破绽”,一众吴军的残兵败将自是以命为重,不顾一切地渐渐收拢阵势,然后众心一致,狼狈又是拼命地朝城里方向退回。
要说四方龙煞阵,实是军事战阵中排得上谱的名阵,而饕餮、梼杌等人更是坚守各自的阵位,时刻准备催动阵势困敌歼敌。可是万万想不到的,竟会逢上此时自己人有如丧家之犬败退回来的情况;倘若是众骑兵有序退回的还不妨事,糟糕的却是他们像丢了魂魄那样乱窜返回,造成阵中诸人催动阵势又不是、不催动也不是,因此一番犹豫,阵脚便开始显现出了混乱松懈。
天穹划过一道射人眼目的强烈电光,旋即在各人顶门上爆开一个惊天动地的霹雳,让人不免萌生在天象剧变面前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套入眼前难用言语描述惨烈杀伐的景象中,尤添愁情悲氛。
乘着天威惊心的时际,忽见在护城河边的丛林内杀出四路清军,各路清军的带领者分别是费耀色、葛水痕、凌廉、虞志谌。
四路清军牢记着熊志契所授的破阵诀义,一鼓作气地分取这座龙煞阵每一方列的沐浴、衰两个阵位。这时清军经已逼入阵内,别说敌阵已是阵不成阵,纵使是严阵以待,也会为清军袭卷而彻底毁灭的。
酣斗之中,但见血肉横飞,马窜、器抛、旗偃……现场仿佛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不久,穆占亲自统领大军掩至,整个形势压着吴军,胜利业已翘足可待。吴军的斗志原已似足江河日下无可遏止,败局敲定,面对清军这种绝对的优势,想的只有是缴械投降的念头,让清军可以趁势攻入城去。
城楼上的郜剑辉亲眼所见大势已去,这份心痛诚为难受,对天凄叹几声,便由城楼上跳下结束自己的残生。
此时局,费、葛、凌、虞四人的任务已再不是破阵,而是改为缠上饕餮、梼杌等四个凶残杀手,务求将这四人的小命留在这里。四方各一对,单对单对上了:费耀色对上北方的獬豸,葛水痕对上东方的饕餮,凌廉对上西方的梼杌,虞志谌对上南方的鼍龙。
饕餮杀意冲天,狂吼声中,朝着葛水痕左右各自砍出两刀,奇异的是,没听到一点儿声息,说其刀速同样是缓慢得可以,而在雾罩云漫的雨夜里,刀辉却能别放光彩,可见这位臭名昭著冷血杀手的元能修为也当有独特之处。
葛水痕处身局中,明显感受到对手出刀虽然看似缓慢,刀劲却分从左右以波浪剧翻的势头直朝自己推进,当此关口,因他心神格外冷静,警觉得出饕餮阴险用心所在。其向左右所劈的两刀刀劲,势头固然凶猛得寒人心胆,主旨竟然是引诱对手去挡去闪,真正的要命后着该是迎面待砍的那一刀!倘若自己应对有一个小小的纰漏,极有可能就为这冷血东西所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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