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郁郁的跟着孙太夫人等进了京,苦,我想吃还吃不到呢,要是有可能的话,他倒真想跟着过去长长见识,那些可都是大儒啊。
只是现在连史夫人都没胆子再去胡搅蛮缠了,代善写信回来将她狠狠骂了一顿,你以为你是谁?那里就是皇上去了都得毕恭毕敬,给足他们脸面,能由着你一个妇道人家来指手画脚?别丢人了。又另有信给贾赦,好生叮嘱了他一番,要他好生学习,好好给自己老子争口气,贾家以后就靠他了。
贾赦这辈子什么时候被人如此寄予厚望,兴奋的都差点儿找不着北了,接到信后翻来覆去的看了无数遍,差点儿连信纸都被他给揉烂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跟着林海那些苦总算都没白吃。
人谁不想风风光光的活着,由着别人来敬仰,只是又都怕吃苦,受不得那荣耀降临之前的那些罪罢了。圣人尚说,天将降大任于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那可不是说来玩儿的。不论古今中外,看那些成功人士,少有不受磨砺不吃苦的,很多人的成功,其实都是受环境所迫,他若再不奋发向上,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那句老话说的好,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一个苦难的成长环境,可以毁人亦可助人,单看你面对苦难采取何种态度罢了。
林海对贾赦采取的策略就是,反正你都要吃苦,多吃点儿与少吃点儿能有多大的区别?反正他就照利益最大化来实施贾赦的教育计划,让贾赦先将他这辈子所有的苦头一吃性吃够,以后想来他也就不会再怕吃苦了。
当然某个无良的人早将自己才开始时公报私仇的居心忘的一干二净了。
贾赦现在便如打了鸡血般,兴兴头头的想带着贾家奔小康。
史夫人奉着孙太夫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京中,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赖大便神色异样的进来禀告,说是隔壁宁府那边贾敬过来拜访。
婆媳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贾敬这般匆忙是何缘由?
贾敏却是知道后事的,比她们清楚,不出意外想来是为了代化的病。
现在国家危难,正值用人之际,偏生好巧不巧的代化却在这关头病了,康熙本就是多疑之人,自然免不了怀疑代化是否别有居心。
孙太夫人皱眉道:“敬哥儿,照你这么说来,这大老爷却是因为忧思过度方才病的。”
贾敬苦笑道:“老太太你是知道侄孙家的,家父因为当年之事一直担惊受怕,现在又值这样的局势,心中难免思虑过度,他老人家又是上了年纪的人,哪里熬得住?”
当年之事?!
孙太夫人不由一叹,当年不论贾演还是贾源,都是老摄政王麾下的得力干将,不然太皇太后又岂会将自己赐婚给贾源,以图拉拢这兄弟俩。
只是自己虽嫁了贾源,可贾演为代化所娶的却是老摄政王的另一爱将之女,那人却是老摄政王的死忠,后来追随摄政王而死,而他家亦被族灭,代化的夫人虽然为了不拖累贾家仰药自尽,可是终究为世祖所忌,一直都郁郁不得志,便是连袭爵都只得了个三等县男,这还是瞧在他的父亲与贾源的面上,不然很可能会被一撸到底,直接变成白身。
代化也因此成了惊弓之鸟,终日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只是他的运气实在是不好,这才好不容易熬过了鳌拜之乱,清净日子都还没过上两年,就又轮到了三藩之乱,这脑子里的那根筋实在是绷不住了,断了,整个人一下就病了,也说不出什么症候来,只终日恹恹的,精神恍惚,竟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
贾敬被他吓得半死,好不容易盼到孙太夫人进京,这话儿别人也说不得,就看孙太夫人能不能在小皇帝面前说上一二,好免了他们这一支的罪。
贾敏听他哭诉,暗自嘲笑这读过书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人家也不逼着你去求情,只是他这么一说,却是暗自提醒孙太夫人,两家并未分宗,真要他们家出了事,对代善父子的前程一样有影响。
孙太夫人久历世事,如何会听不明白贾敬的意思,只是话虽不中听,可也是事实,真要宁国府出了什么事,两家同气连枝,对荣国府这边肯定影响也不好。心念几转,终是叹息道:“敬哥儿,你且起来,回去让你父亲且宽心,我明日就递牌子进宫。”
贾敬大喜,连连磕头道:“不敢如此劳累老太太,老太太这一路上许多日子,只怕也累的很了,且先好生将养,父亲得了老太太这句话病就好了。”
见宁国府的日子过得艰难如斯,贾政亦是动容,他再未想到这官场宦海竟是如此艰险,不由得心生惧意。
贾敏却是知道,便是得了孙太夫人的保证又如何,宁国府终是难逃衰落的命运,代化也在几年后郁郁而终,而贾敬受此刺激,再无心朝事,终日在家鬼混,到最后干脆将爵位转给了贾珍,日日只与和尚道士们胡羼,再没人能管他的。
次日一早,孙太夫人便收拾好,带了史夫人一起递牌子进了宫。
贾敬得了消息,也忙带了贾珍赶到荣国府这边坐等。
贾敏见贾敬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不由笑道:“敬大哥哥你便好好坐着罢,老太太既然肯打包票,那问题就不大,原是大伯伯自己太小心了,自个儿吓住了。”
贾敬苦笑道:“唉,四妹妹,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本想分说两句的,可是一看贾敏的年纪,也就偃旗息鼓了,贾敏今年也不过虚岁十二,只比自家那个皮猴子儿子贾珍大了两三岁,你跟个半大的小姑娘谈这些朝堂上的事能有什么用?
想起贾珍,回头一看,几不曾将自己气个倒仰,却原来自家那个宝贝儿子竟如没吃过饱饭的叫化儿一般,将下人端上来的点心悉数扫入囊中,一张嘴鼓鼓囊囊的都快包不下了,却还在示意下人再给他接着上。
贾敬觉得老贾家八辈子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忙一手捞过儿子,怒道:“珍儿,你在做什么?怎么在家不好好吃?”
贾珍忙将口中的点心用力咽下,“我在家里看你们一个二个的都阴着脸,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再说了,老太太这里的点心好吃,大婶娘,我还要。”
韩氏见贾珍生的俊秀,她成亲三年多,还没个孩子,见了贾珍便稀罕的不得了,忙拉了他过去,笑道:“敬二哥(因着代化长子贾敷八九岁就早死,是以这贾敬也被叫做大爷,只有时亲近之人仍改不了口,称他二爷),你就别责备这孩子了,你们大人不开心,怎么能拿个小孩子来撒气?珍儿别怕,婶婶这里这些东西多的是,你想吃就过来吃好了。”她知道这些东西原本是自己同贾敏淘蹬出来的,外面压根儿就没有,小孩子当然好奇。
贾珍一面吃一面道:“我就不知道爷爷爹爹做什么一天到晚要愁眉苦脸连饭都吃不下,便是马上要死,我也吃饱喝足,不亏待了自己去。”
韩氏拍了他一下,“你个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别胡说八道,看你爹爹生气打你。”
贾敏静静的放下手中茶杯,垂下眼眸,遮下了自己满腔惊骇,原来,贾珍荒诞不羁的根源却是在这里,因为童年不安定生活的阴影,他对于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抱有不稳定感,干脆就采取了不管不顾的及时行乐态度,反正这些东西自己都抓不住,还不如趁自己活着的时候尽量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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