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 2）

刘援不由自主跟着楚公子往前走。转过一个池塘，来到一座雕梁画栋的楼前。却见那屋檐下四五个仆人提着明亮的灯笼，灯笼前站着一位长须飘飘，五十来岁的老者。那老者身旁立着一位浓妆艳抹十余岁的妇人。老者脸色红润，神态祥和。妇人正杏眼圆睁，满面怒容。

楚公子一望见他们，忙放开牵着刘援的手，走向前去，怯怯地问候道：“爹爹，母亲！”

楚公子母亲罗娜怒道：“你还知道有爹爹、母亲？如此番五次私自外出，搞得满庄的人都到处寻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儿家教？”

那长须老者——楚公子的父亲楚威走近一步，摸摸楚公子的头发，道：“回来就好！”

罗娜闻言更怒，道：“你看看你，每次都不责怪她，都是你纵容出来的这么一个好女儿！”

刘援闻言一惊，方想起楚公子种种的不对劲处，原来她本来就是女儿身。

身后的中年男子往前一步，对楚威道：“爹爹，虹儿竟然一个人跑到醉乡楼去，还胡乱结识江湖骗子。你说年底便要让她与孩儿完婚，可她根本不把我龙看在眼里，爹爹一定要劝劝她，别让她如此刁蛮才好。”

刘援听龙把他唤作江湖骗子，不禁怒道：“谁是江湖骗子？”

龙转身向着刘援冷笑一声，道：“老子一路上忍你很久了。你以为你是谁？也敢与我未婚妻拉手？刚才不对你动手，是怕柳儿帮着你。如今楚庄主在此，便知是你无礼在先，怪不得我了！”

说着，左拳一飞，往刘援头上便招呼过来。刘援往后一闪。龙的右脚早起，直往刘援心窝踢去。

眼见得这一脚踢得正着，陡然觉得眉心一片冰凉，定眼看时，刘援的刀尖已抵在了自己的双眉之间。而踢出的一脚，硬是僵在了半路上。

楚威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口内一声断喝，道：“龙儿不得无礼。”同时手一伸，早把龙拉到了自己身旁。

楚虹眼见刘援刀法奇快，只一招便赢了龙。不禁喝彩道：“好刀法！”

楚威对刘援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公子贵姓？何方人氏？武功跟谁学的？”

楚威的言语，祥和间自有一股令人敬重的威严。

刘援道：“在下姓刘名援，自小父母双亡，流浪江湖，四海为家。武功却也是自学而成，并无师派。”

楚威微微惊叹，道：“刘公子到洛阳何事？”

楚虹抢着道：“他是来找一位叫史全的人。”

刘援道：“史全便是在下杀父仇人，听闻他正在洛阳城。不知楚庄主可知晓此人？”

楚威想了想，道：“洛阳名士之间，并未听闻此人。也许他仅仅是个不入流的角色，刘公子勿急，便在敝庄住上几日，老夫派人去探访探访。老夫另外也还有事相烦刘公子。”

龙拳脚上输给了刘援，心内兀自不服，暗想他只是仗着有武器。如今又听楚庄主要留他住在庄上，这一急非同小可，暗想：“小子，你真敢住在这里，早晚设计害了你。”

楚虹见自己的客人被父亲如此待见，心内却自喜欢。

楚威道：“刘公子便请进屋去，小饮几杯。”

当下刘援随着林威一同走入屋去。只见灯烛通明，桌椅齐整。墙上挂着一副唐伯虎的赏菊图，一副王羲之的兰亭序。靠门旁置着一张四方桌，桌上供着一把精雕细刻的龙泉宝剑。居中一副桌椅，上摆几盆瓜果点心。一把做工精细的银壶，两个晶莹剔透的西洋杯。

刘援何曾见过这样的排场？只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楚威让刘援在客位坐下，早有侍女倒了一杯酒在白玉杯中。楚威也坐下相陪。

楚虹早被母亲领到内屋去，受着一通数落。龙自在外面寻人手去了。

整间屋里，只有楚威与刘援俩人，仆从也被楚威支使出门去了。

楚威与刘援对饮了一杯酒。饮后，楚威忽然喟叹一声，对刘援道：“老夫有一事相求刘公子，不知刘公子可肯帮老夫度过这场劫难？”

刘援吃了一惊，道：“在下并无什么大才能，怎让楚庄主如此看重？若在下做得到时，便全力以赴！”

楚威道：“江湖中人，什么样的武术未曾见过？只是刘公子的刀法却着实让老夫大开眼界。老夫混迹江湖数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公子这般快的刀法。而老夫近来正被人所难，对家又是着实厉害的角色，除了公子的快刀，想是无人能与之相敌。”

刘援道：“楚庄主但说原由，在下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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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晖映，楚威的脸色却极其沉重，原先的红润一扫而空，双眉紧蹙，似乎陡然间苍老了许多。

楚威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却并不喝酒，道：“刘公子可知“玉面修罗”慕容修？”

刘援道：“在下对江湖间的人事知之甚少！”

楚威错愕了一下，不过瞬间恢复平静，道：“慕容修面白如玉，长相俊美，所以唤作玉面。此人使一把铁折扇，百步之内，取人性命易如反掌。近几年来，河北的‘铁砂掌’赵无勇被他所杀，山西神音堂堂主吴天雄一家遭他血洗，还有……”说到这里，楚威见刘援一脸茫然，转念想到他对江湖掌故一无所知，便道：“反正，这些年被慕容修这个贼人所杀的江湖好汉多不胜数，他也因此得了‘玉面修罗’这个绰号。江湖间人人都知道他是一位杀不不眨眼的大魔头，只是一直奈何他不得。楚某近日得到消息，慕容修已潜伏在洛阳。而就在傍晚，这个贼人竟用飞镖射了一封战书到楚某庄园，说在一月之内，定要取楚某项上人头。洛阳是楚某安身立命之所，而他竟胆敢找上门来挑衅，着实不把楚某放在眼中。楚某有意捉杀这个贼人，为江湖除一祸害。只是自思技艺有限，恐怕并无十足胜算。今日有幸一睹刘兄弟快刀神技，故想请刘兄弟助我一臂之力，为除去这个害群之马尽一分气力。不知刘兄弟可肯帮忙？”

刘援道：“有一点在下不明白，这慕容修可与你有仇？若是没仇恨，为什么要杀你呢？”

楚威道：“刘兄弟这就不懂了！凡行走江湖间之人，谁不想挑战几位当世名人，做出几件博取名声的大事？慕容修与楚某为敌，只不过为了更加出名罢了。但若仅仅比武争胜，楚某倒不愿挣这虚名，让与他便了。只是此人心狠手辣，做事赶尽杀绝。据说他杀了山西吴堂主之后，还把他全家老幼二十几口一个不留，尽数屠杀。吴家人的鲜血，足足染红了整个大院。其手段之残忍，简直称得上惨绝人寰，无以复加！”

刘援默然无言，虽然他不懂得山西什么神音堂，但能够感觉出吴天雄举家被杀的那种惨烈景象。脑中忽然想起父亲母亲的容颜，以及他们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内心顿时涌起阵阵剧痛，双眼不自觉地迷糊起来。心想，如果父母亲不是为了锻炼自己的体质，何至于如今四处流浪，举目无亲呢？如果不是那个史全，自己应该还处于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吧！而如今，这一切，又全都成了镜中月，水中花，此生都无法获得了！

楚威见刘援陷入沉思，知道所用的言语已经起到了作用，便道：“刘兄弟，你说这慕容修，是不是死有余辜？”

刘援从回忆中缓过神来，道：“在下虽然不才，但铲除恶人，便是付出性命，在下也绝不后悔！”

楚威喜道：“刘兄弟这是答应帮楚某了？”

刘援道：“哪怕赴汤蹈火，在下也在所不辞！”

楚威举起酒杯，道：“刘兄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我同饮了这杯酒！”

刘援也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楚威喝完酒，道：“时日也不早了，这近冬天气，寒气逼人，刘兄弟便早些儿休息罢。”

说完，楚威拍了一拍手，不一会便进来几位婢女，把桌上酒菜撤去。又进来一位长相清秀的侍女，引着刘援往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