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催促的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就这样领着一众家眷像木雕似的站着等老太太醒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夕阳隐入地平线,月光露出了半张脸。
初春的暮色还带着几分寒意,冷风卷起枯叶,苏阮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啊……”苏老太太忽然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撑开布满皱纹的眼角,睡眼惺忪,“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二太太温驯的笑道:“刚来一会,娘。”
苏老太太伸出手,二太太立马殷勤的弓下腰搀扶她起身,又接过婢女手中的披肩给她披上。
苏老太太站起身,目光往乖乖等候的晚辈里扫了一圈。
看看孩子们,比看媳妇要舒心多了。
目光落到人群里的某处时,她的目光突然一僵,手指愤怒的指向那处,喝道:“你怎么来了?!扫帚星!”
苏阮几乎不用抬头也知道老太婆指的是她。
苏老太太是地地道道的农妇出身,迷信到了骨子里,因为苏阮出生那一年发生了好几件不幸的事,她就将苏阮视作罪恶的根源。只要苏阮回家,她一准儿回避,实在要碰面的时候,她都要对苏阮劈头盖脸的大骂,扫帚星这种称呼算轻的了。
苏阮早就练就一颗金刚心,对这类称呼也不甚在意,只故作委屈道:“奶奶,是二姨娘说咱们祖孙血脉相连,又多年未见,一定要我来见您,还请您不要见怪。”
二太太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原还想看苏阮被二太太羞辱,现在也只能出来收拾场子:“娘,您有所不知,前几日老爷临走前交代,从今年开始,阿阮住在苏家,与家人同吃同住,任何人不得对她有异心。”
苏老太太狐疑的啧了一声:“老二让扫帚星回家住?”
苏眉殷勤的走到祖母身边,俏笑道:“奶奶,眉儿在这里给您请安。七妹留在家里的决定的确是父亲同意的,而且,我也希望七妹能留在家里,她也不小了,老留在年念慈庵不是个办法,还是回家里的好,咱们姐妹也能联络感情。”
苏老太太历来和苏眉亲昵,拉了她的手,温声道:“你好心好意把她接回家,倘若给家中带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岂不是麻烦?罢了,既然是老二的主意,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无话可说,但是——”她和苏眉说话极其和蔼,目光一转落在苏阮身上,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十足凶悍,“苏阮你听着,不论是在苏府还是在别处,凡是我在的地方,你必须与我保持三丈的距离。否则,以家规处置!”
苏阮立马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巴巴:“奶奶,请您不要这样!阿阮想伴在奶奶身边尽孝……”
苏老太太见她厚颜无耻的黏上来,更是对她厌恶,摆手:“赶紧走!”
“是,奶奶。”苏阮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远离人群之后才露出狡黠的笑容。
阿弥陀佛,总算能离死老太婆远一点了,一整天赶路,又站着等大半个时辰,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赶紧去觅食!
走进别院,侍婢便上来引路。
苏阮左右看了看:“怎么这么安静。”
侍婢道:“春回暖,又过年,人大都已经撤离,现下在山庄里仅有苏家人。”
也是,除了客气回避她的苏老太婆,谁会大过年的窝在这山庄里呢?都在家中共享天伦吧!
侍婢给苏阮安顿好了房间:“奴婢去厨房拿晚膳来给姑娘。”
“去吧。”
绾绾道:“阮姑娘,您今晚不要外出走动,人稀少,怕不安全。”
苏阮打了个呵欠:“呼……我也不想走动了,好累。”她对着铜镜脱去头发的发饰,“住在这种地方,要是夜里发生什么事,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绾绾认真道:“奴婢会护您周全。”
苏阮扬起脸冲她笑了一笑:“嗯!”
也许因为绾绾是墨宸的人吧,有她在身边,苏阮就觉得特别安心。
“姑娘,晚膳来了。”几样精美的食盒被侍女端进房间。侍女一边上菜一边介绍:“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姑娘请慢用。”
苏阮咽了口口水,忙不迭的拿起筷子大块朵硕。
当苏阮在欢乐的用着晚膳时,奔波一日的苏家女眷还在不辞辛苦的陪同苏老太太。
先是说了一大通话,然后老太太一时兴起,带她们去看庄里养殖的动物,给她们介绍养动物的经验。老太太年纪大,对饥饿的感觉不那么明显,其他人却是一个个饿的前胸贴后背,头脑发慌,谁也不敢说半句不是。
等苏老太太累的走不动了,众人才得到赦免,一齐去用晚膳。
风卷残云的吞干净一桌子的食物,苏老太太被婢女伺候着回房,众人也分别回客房歇着。
“半截入土的身子还愈来愈金贵,害得我们陪着她转了一个时辰!”回到客房合上门,二太太一个人愤愤的坐在铜镜前拆去头上的发饰,低声骂咧,“老不死的东西!明明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出身,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儿子有出息,就把自己看的比凤凰还要金贵,人人都要纵着她。呵呵,我这辈子也真是受够她了,等着吧,我非得把她抽筋扒皮以谢心头之恨!”
……
沐浴之后,苏阮百无聊赖的倚靠在窗台上。
她住的竹韵阁外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竹林,竹林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苏阮突发奇想,让绾绾去抓几只萤火虫来玩耍,很快,装着萤火虫的小竹笼就交到了她手里。
“带回去让哥哥也看看……”苏阮饶有兴致贴着竹笼,从缝隙里往里面看,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在竹笼里好像一盏盏的小蜡烛,颇为几分梦幻。“若是明慧在,跟我一块儿玩多好。”她忽然想起明慧,在念慈菴的时候,一到夏夜山上就有许多的萤火虫,她们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抓一大把一大把的萤火虫,放在灯笼里面当灯使,虽然亮度比不上真正的灯火,拎着那灯笼走山路却觉得开心极了。
那样天真烂漫的时光,似乎已经好遥远。
正有些伤感的想着过去的事,突然听到小心翼翼的声音:“请问,是阮姑娘在里面吗?”
苏阮猛然抬起脸,不可置信:“明慧?”一咕噜从榻上爬起,光着脚就跑去开门。
庭院之中,一个瘦弱的小光头站在月光之下,穿着宽大僧袍,捧着硕大的金箔,正四处张望。
苏阮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一把抱住她:“明慧!”
明慧险被她扑到,踉跄两步站稳,艰难的试图推开苏阮:“阮姑娘,请您矜持!”
“矜持?”苏阮竖起眉毛,“我在占你便宜?”
明慧经不得逗弄,慌忙解释:“不不不,阮姑娘,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
“嫌弃?”苏阮更生气了。
明慧越描越黑,急的面红耳赤,苏阮也不逗她了,松开她,凑近来仔细打量她的脸:“一个多月不见,好像黑了些。”
明慧双手合十:“相由心生,阮姑娘莫要过多执着。”
苏阮噗嗤一笑:“别跟我这样说话,明慧,你怎会在此?”
“我奉师父的命令第一次下山化缘。”明慧摇了摇手里的金箔,“路过避暑山庄时听闻苏家人今晚都在这里,就进来看看能不能碰到你,一路问路过来的,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住在这里。”
“用你们出家人的话来说,是缘分。”苏阮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庭院里拽,“所以,今晚你就是我的了!”
明慧哭笑不得:“阮姑娘,矜持,我不可以……”
嘴上虽然在拒绝,但是却什么都乖乖照办了。
苏阮的性格强硬,明慧的性格软,这两人在一起,都是苏阮说了算。
一刻之后,换了衣袍的明慧和苏阮钻进一个被窝,两人的枕头中间就放着那只小小的竹笼,莹莹的光芒照亮着两人的面庞。
“想不到你回家短短数十日就发生这么多事,看来你以后都不会回念慈庵了。”听完苏阮简短的诉说之后,明慧的声音有些落寞,却也由衷高兴,“也好,那里本来就不是你该呆的地方。阮姑娘这么漂亮,应当好好的做高贵的苏大小姐,让其他人偷偷羡慕呢……”
苏阮淡淡一笑:“我也就是尽本分而已。庵堂近来可好?”
“你居然还会关心庵堂?我以为你永远不想再提起那个地方哩。”明慧打趣,“现在庵堂里还算和睦,静安师太一直在思过崖里没出来,事物都是云莲住持打理。”
“哦……”苏阮的确不大想提起念慈庵的事情,不愉快的记忆太多了。
她凝了凝神,忽然想起另一个人:“辩机……辩机大师,近来可好?”
虽然只有区区一面之缘,两人也才说了几句话,但苏阮对辩机的印象却特别深刻。也许是因为他特别沉静、从容、空明——像一尊高高在上的佛像,让人忍不住膜拜,靠近,瞻仰,像是靠近他,能就靠近光明……尤其是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黑白分明,纯澈如水,干净的不染一丝杂尘,过目不忘。
明慧的声音顿了一下,道:“师公啊……不好……”
“不好?”苏阮皱眉,“怎会不好?”
“他被罚进思过崖了,就在前几日。”明慧似乎很伤心,语气低落。
苏阮嗤笑:“他也去了思过崖?真是奇了,他不是一向最得他们那方丈的喜爱了么?思过崖可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在那的日子不知道有多畅快哩。”
明慧笑不出来,叹着气道:“不是你呆的思过崖,是他们寺庙的思过崖,在葱岭,可荒芜了,里面怕是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呆久了人肯定会生病。”
“心疼了?”
明慧红了脸:“阮姑娘——”
“好好,不逗你。到底是什么事关了幽闭?”
“我听寺里的人说,有人从辩机师公的禅房里搜出了一副女子画像,住持——辩机师公的师父大怒,斥他幽闭思过。师公他自幼学佛,从未与红尘相交,怎么可能有凡尘俗心?定是哪个弟子妒恨他受主持喜欢,故意加害他!他又不是不爱争辩的人,被人诬了还默默忍受……”明慧说起这事来义愤填膺。
“指不定他闷骚呢?”苏阮半开玩笑的丢出一句,一看明慧瞬间变脸,连忙改口,“我想,应该没有人能让一根木头动心吧。这事你也插不上手,就别难过了。用你们佛语来说,这也许就是他命里一劫。”
虽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很好奇那女子画像是谁。
辩机的师父不可能认不得弟子的手笔,他既然大怒,定是因为那幅画当真是辩机所画。
真不敢相信啊,那么木讷的一根朽木,居然还会偷偷画女子画像,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高傲的辩机,骨子里到底是什么呢……
“七姑娘!七姑娘!”惊慌的呼喊声打破了小姐妹夜话的兴致。拍门声响起,“七姑娘,您在吗?!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腹痛的厉害……”
苏阮一愣,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
一开门,门外的少女对着苏阮就跪了,哭道:“七姑娘,奴婢是欧阳小姐的陪嫁丫鬟凝烟,我家小姐整个晚上都在腹痛,奴婢没办法,只有来向您求救……”
苏阮骤然打了个激灵,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回了念慈庵,所以,她根本不清楚嫂嫂流产的具体时间,难道,就是今晚?
她只慌乱了一刻就冷静下来,喝道:“嫂嫂腹痛,你找我何用?赶紧去叫大夫,通知二姨娘!”
凝烟伤心道:“小姐不愿意惊动二太太,说怕二太太嫌她麻烦、多事……”她越哭越伤心,全然已是六神无主,“可是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小姐腹痛越来越厉害,若是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呜……”
“真拿她没办法!”苏阮无奈的拨开婢女就往外走。
明慧和绾绾后脚跟了上来,绾绾将大衣披在苏阮肩上,明慧拎着灯笼照路。
此时已是深夜,月亮被乌云盖住了脸,别院里安静的、漆黑,渗着一股森然可怖之感。
苏阮走着夜路到二太太的房门前,砰砰砰的拍门:“二姨娘!嫂嫂出事了!”
二太太睡的正香,翻个身想假装没听见。
苏阮很清楚她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尿性,牟足劲一直拍门,连着用脚踹了几下,巨大的声响惊的在树上夜寐的鸟儿都飞了起来。
苏阮大声:“嫂嫂腹痛,怕是要小产了,您再耽搁,出了事谁负责?!”
话刚落音,披头散发的二太太就出现在面前,她强忍着怒气,问道:“何事?!”
苏阮道:“嫂嫂腹痛难耐,请二姨娘安排大夫,派人去照顾。”
二太太打了个呵欠,道:“姨娘已经知道这事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姨娘会安排妥当。”
她如此敷衍的态度,苏阮怎能放心?!正欲发作,就听见苏老太太激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好你个沈琳玉,我孙儿都快没用了,你还在这里不紧不慢的磨蹭,果真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心疼!我苏家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个媳妇,自私自利,不知好歹……”
因为苏阮的动静闹得太大,前前后后阁楼的家人和婢女全部都涌了过来,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发怒的苏老太太,从这件事发散而起,把二太太以前的破事全给骂了个遍。
苏阮几次打断未果,脸上的汗都出来了。
二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去,但是始终还是忍着不发作,一言不发。
气氛,阴郁的可怕。
趁着苏老太太一个喘气的间隙,苏阮终于插上了话:“奶奶,先去看嫂嫂,再谈别的。”
苏老太太骂人骂的兴起,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苏阮:“这有你插话的份吗!”
苏阮抿了抿唇,无奈的叹了口气。
苏老太太也不是故意要耽搁时间,她纯粹是一骂起人来就收不住,若不是苏阮这一提醒,恐怕得骂到天亮去了:“走,去孙媳妇房间!”
欧阳氏痛的在床榻上打滚,一条命都去了大半,见到众人到来,竟还想起身问安。
苏阮按住她:“别动!怎么回事。”
欧阳氏立马死死抓住苏阮的手。
因为剧痛,她的脸上都是汗,眼睛里噙着泪水,求助的望着苏阮,微弱的低吟:“孩子……”
这两个字令苏阮心头一颤,握紧她手,咬牙:“别怕!孩子不会有事!”
侍女跪下道:“少奶奶晚上就开始腹部隐隐作用,本来以为是正常的胎动,没想到越痛越厉害……还流了血……”
“流血?!”众人哗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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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垫章节,马上会展开新世界哈,阿阮的身份会开始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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