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
苏阮无意识的抽抽鼻子,人没有清醒,鼻子和胃倒先醒了过来。
香味实在是太浓郁了,好像是一锅熬了三个时辰的高汤就在眼前揭开锅,散发出绝美的诱人气味,把肚子里的馋虫全给叫醒了。她不由自主的咽口口水,实在忍耐不了,就一咕噜爬起,扯过薄毯裹住身子,哒哒哒的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又是个灿烂的晴天,依晨光如薄烟笼罩着大地,光芒万丈、美丽异常。
苏阮踩着晨光,循着香气飘来的方向亟不可待的奔去。
厨房里,秋娘在灶前忙碌。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揭开盖子。
白色的浓烟滚滚溢出,她用汤勺舀一小口入嘴品尝,甜香四溢,妙不可言。
这口感,阮姑娘一定喜欢!
想起苏阮喝汤的模样,秋娘的脸上就不由溢出幸福的表情,能让苏阮吃好睡好,她就安心至极。
“秋娘!”
一声亲昵的叫唤在背后响起,秋娘回身,一愣:“啊?!阮姑娘……”
苏阮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揉揉眼睛,小跑到秋娘身边,拽着秋娘的袖子往锅子里瞧:“什么汤啊,香的过分……”
“姑娘,你这是怎么啦?!”秋娘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苏阮,眼睛瞪的大大的。
“还没来得及洗漱,嘿嘿。”苏阮在秋娘面前惯来是像女儿一般,抓抓头,稍微捋顺头发。
可秋娘还是满脸惊诧的瞪着她。
“怎么啦?”苏阮不解的摸摸自己的脸。
她现在肯定蓬头垢面,但是秋娘也犯不着这么吃惊吧?眼睛都快要掉汤里了。
“没、没什么。您快去洗漱,春桃去外头取露水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您先稍微拾掇拾掇!”秋娘推搡她,“快回房!”
“什么汤嘛?”苏阮的眼睛瞄着汤底,她过来可是想尝一尝汤的。
“反正是你喝的,等会送你房里!”秋娘催促,“快回去,莫要被人撞见!”
“好吧,用得着这么赶我走嘛?”苏阮感觉自己被嫌弃了,只能又哒哒哒的小跑回去。
回房之后,苏阮越想越不对劲,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一看,倒抽了口冷气。她白嫩的脖子上左一个、右一个,红红紫紫的印记,像是一颗颗草莓,又像是一朵朵玫瑰,花开的正好。
她脑子里精光一闪,骤然回忆起昨夜——
她和墨宸很开心的聊天,聊到什么时候,记不清了,只晓得她半睡半清,脑子都不灵光了。
他临走之前,一再叮咛:“明日你不要出门。尤其是宋瑾,不准和他接触。”
她含混的嘀咕:“你管我……”
他笑的意味深长:“我管不到你?”
她困得厉害,也没法深想他此言何意,只感觉他温热的唇在她脖子上吻来吻去。
当时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她非但不躲开,反而抱住他,长指插入他的发间,任他亲吻。
半梦半醒之时,听到他窃笑的声音:“好啊,我看你明天怎么出门!”
“这个混账!”苏阮捂着脖子,脸都烧了起来,恼羞。
“姑娘,汤来了。”秋娘端着汤蛊小心翼翼的进屋,带上门,把汤蛊放到桌上。
苏阮还坐着、对着铜镜生闷气,不搭理。小嘴嘟着,小脸绷着,眉头紧缩,像个深闺怨妇。
秋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偷着乐:“还喝汤吗,姑娘?”
“不喝!”她气都气饱了,还喝汤!
秋娘轻笑一声,自觉去衣柜里翻衣服:“出门只带了五六套衣物,没有立领的呀,怎么办?”
“用脂粉盖住。”
苏阮忿忿的咬牙。
好个墨宸,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个雏,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种这么多草莓,让她怎么见人?
“盖不住吧?”秋娘看着苏阮头上要冒烟的样子,暗自好笑,又补上一句,“奴婢试试看。”
当即便上了一盒新的脂粉。苏阮用的脂粉都是最上等的货,粉质细腻,遮盖也好。秋娘用手指沾了脂粉,一点点涂上苏阮的脖子,一层又一层,就跟刷墙壁似的涂了厚厚的一大坨。
只要肤色稍微黄一点,用粉多了就会出现脖子和脸两个颜色的状况,好在苏阮的皮肤白皙透亮,粉涂上脖子,和脸的差别倒不是很大,再打把遮阳的伞,带个稍微有些领子的小坎肩,也差不多。
秋娘还在一边调笑她:“遮盖力很好,下回也可以这样。”
“下回?绝不会有下回。”苏阮捂着脖子不撒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虽然她从镜子里面看不出任何异常,可总感觉不太自然,好像是,粉涂多了脖子粗很多?她越想越觉得可恶,愤然道,“真是被他害惨了,他怎么这么讨厌,我不要再见他了。”
她早过了思春的年纪,脸上却尽是小女儿的娇憨,又羞又恼的样子。
秋娘极少见她如此,笑意盈盈:“好好好,咱们姑娘以后就再也不见宸少爷了,他要胆敢再来夜雪阁,奴婢一定打断他的腿。”
苏阮认真的点头。
“那姑娘赶紧洗漱了来喝汤?炖的是归芪乌鸡汤,很补身子,尤其是气血,多补补气血,将来好怀孩子。”秋娘笑道。
“秋娘,你想的可真远!”苏阮嗔道。草莓的事情解决,她也有兴致来解决肚子问题了。
苏阮神清气爽的坐到桌前,浓香四溢的汤用漂亮的青花小瓷碗装着,煞是漂亮。双手捧起碗,咕噜喝了一大口汤,满口的浓香沁人心脾,热热的汤汁从喉咙里涌下去,全身的毛孔都舒爽的张开了。
苏阮心满意足,“好喝!你另外盛一碗,我等会给宸哥哥送去。”
“噗。”秋娘笑出声,“方才不是说不见面了吗?”
“啊?”苏阮的声音低了八度,“秋娘!”
“好啦,不取笑您。”秋娘笑呵呵道,意味深长,“不过,你要过去恐怕见不到宸少爷。昨儿晚上就听说了,几位王爷打算今天举行击鞠赛,而且得胜有奖励,现在各家公子们恐怕都去了赛马场,这个时辰,比赛都开始了。”
苏阮道:“击鞠赛?所有人都去了吗?”
“是啊,兰郡主早先还来叫过您,因为您还未起身,我就让她先去了。姑娘要去观看么?”
“当然要,他不是让我今天别出门吗?我就偏要在他面前晃一天,哈哈。”苏阮得意的笑,“愚蠢的男人,完全不知道女人化妆的功力有多强大!”
击鞠赛在西北角的赛马场举行,离苏阮的住处略有距离。
山庄内多阶梯,马车不便通行,秋娘便唤脚夫搭送。
几个脚夫抬着轿子,一晃一晃把苏阮送往赛马场。
宽敞的赛马场中,几十个年轻男子手执偃月形球杖,身骑高高的大马,在场地内奔跑相斗,都是各府年轻一辈的公子们。
赛马场的外围,摆了看台席位。
各府的长辈们坐在居中最前的位置,礼王爷、平王爷、礼王府二爷御景渊、苏温……个个衣装隆重、正襟危坐。
旁侧是女眷们休息的地方,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场面很是热闹。
苏阮下轿,春桃撑伞,来到几位王爷、王妃面前行礼。
“阿阮,坐过来,给你留了位置!”御景兰一早瞄到了苏阮,热情的唤道。
她好似已全然忘记昨日之事,不过看着苏阮的眼神明显更亲近了。
“来了。”苏阮回以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到她身边坐下。
“比赛都开始了,你还一点也不着急,真不愧是大家闺秀啊,做什么都有条不紊的。”御景兰嗤笑,“早上叫你,可是秋娘说你还在睡,就没打搅。”
“幸好你没进来。”苏阮嘘口气。
“啊?你很不喜欢被人打搅睡眠吗?”御景兰狐疑道。
“呃,没有……”苏阮摸了摸脖子,“昨夜睡的迟了些,早上起不来。”
“小懒猫!”御景兰捏了捏她的鼻子。
“呵……”苏阮笑着躲开。
两人说笑了一番,御景兰便将注意力转到了比赛上:“你喜欢玩击鞠吗?”
“嗯……还行……”苏阮以前学骑术之时,倒也玩过击鞠。
简单地说,就是人骑在马上,手里拿着打蹴鞠的球杆进行比赛,谁先把蹴鞠打进球门,就算赢了。规则很简单,但是玩法很丰富,可以制定各种规则,近些年可谓风靡,习武之人都会玩。不过因为会进行肢体碰撞,多是男子玩乐,她也只更宋瑾试过对手而已。
“我忘了,你这种大小姐应该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御景兰托腮望着赛马场,跃跃欲试,“可惜我父王不让我上啊。”
“噗。”苏阮轻笑,“兰郡主还是听听王爷的话吧,台上都是男人,你又还是待嫁之身,要是当众被碰到哪儿可就不好了。”
“哈哈,也是。”御景兰爽朗大笑,“没想到几大王府长居帝都,里面还有不少练武的好手。”
苏阮也往赛马场中看去,一眼发现墨宸的身影,再然后,宋瑾、宋离几人也一一出现,几大王府的年轻一辈果然全部到齐了,他们都在场地里卖力的奔走,打的热火朝天,时不时引起满堂的喝彩。
“春桃,拿些解渴的饮料来。”苏阮也专心的看起比赛来。
这场击鞠打的异常激烈,不时有人被撞翻下马,马上就会被拖出场地。
苏阮奇怪道:“怎会打的这样乱?击鞠不是不允许碰到其他人的身子么?而且好似也没有分队伍……”
御景兰道:“我父王改了比赛的规则。现在不是两队对抗,而是所有人互相对抗,被摔下马背出局,进球则算入围,有六个入围的名额。所有的规矩作废,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得动用内力互相殴打,你懂了吧!”
“原来就是比武?这样很容易出事。”苏阮蹙眉。
从马背上摔下可大可小,有可能毫发无伤,也有可能活生生的摔死。击鞠本就是危险性很高的运动,每年因为击鞠被摔死的人就不在少数,现在规矩被礼王这么一改,危险系数更高,不知道礼王为何要这么改?
御景兰笑哈哈道:“可是很刺激啊!都是大老爷们,怕什么!我父王最爱看。”
“礼王爷……”苏阮不由向礼王看去。
礼王姿态威仪的坐在全场居中的位置,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场地内的状况,布满细纹的眼角里闪烁着亢奋的、熠熠的光芒,显然已经完全沉醉在战局之中。
礼王爷年轻时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如今年事已高,却还有一颗好战的心!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比赛,在这群本就关系紧张的晚辈之间进行,会不会出什么事!
但愿,这只是一场友谊的蹴鞠赛——
苏阮脑中忽然想起墨宸昨夜的叮咛,宋家近日会有异动,会不会是今日?
她的目光迅速锁定到宋瑾和宋离两兄弟,激烈的赛事中,他们一直紧密的配合在一起,一边打闹,一边说说笑笑,看起来毫无间隙而且信心满满。
苏阮稍许松了口气,大庭广众之下,应该不至于吧!
“好!”礼王突然拍掌大笑。
苏阮将目光从礼王身上挪开,转回比赛场地。这么一会的功夫,墨宸已经进了一球,第一个拿到了入围的资格。他驾着马出了场地,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苏阮,好像正在奇怪她怎么会来了。
苏阮心中暗暗得意,之前对宋瑾的一丝丝担忧也瞬间不见了踪迹,既然是到山庄来避暑取乐,干嘛还要老惦记着这些于己无关的事情?对于擅武的墨宸而言,今天是他发挥的最好机会,她,就好好欣赏他的表现吧!如若他能吸引到礼王的注意,说不定,对他的未来会有极大的改变……
苏阮悄悄摸了摸就收在袖中的发簪,如若墨宸当真是礼王流落在外的血脉,不光是墨宸的命运会改变,整个帝都的局面也会发生巨变!
“宋家两个公子配合真默契,不愧是亲兄弟啊。”御景兰道,“你看,你看!哇,进了!”
苏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宋瑾用球杆带着蹴鞠,一马当先奔在人群最前方,身后是浩浩荡荡追着他跑的人,猛烈的风鼓乱他的头发,他犹如清风流云,刹那身影窜至球门前方,一击入洞!
她不由微微勾起唇角,宋瑾的骑术的确了得。
“不错!”礼王夸赞,“平王爷,你这个阿瑾,比他哥哥更出色!”
平王略带僵硬的点了点头。
紧挨着宋瑾之后,宋离也进球入围,接二连三又有其他人入围,眼见五个人都名额都定了下来,只剩最后一个名额,场地里更加狂躁。众人之间互相推搡、轮着杆子互相打,一片惨不忍睹的恶战景象。
正打到最激烈的时候,突然,满身肥肉的御景廉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原本齐聚在他周围的人全部做鸟兽散开,生怕惹事,连蹴鞠落在地上也没人管了。
御景廉摔在地上,杀猪般的惨叫:“唉哟!快来扶我!”
另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连忙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扶起他:“三哥,还好吧?”
“刚刚是谁推了本世子?”御景廉扶着腰嗷嗷的叫,“给我站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做声。
礼王府势大,这位又是世子爷,谁惹得起?
看比赛看的正兴起的礼王闷闷的皱眉,他往椅背上靠了靠,脸上露出一丝恼怒,但最终只是端起茗茶饮了一口,沉着嗓子道:“把世子搀扶下去。阿珏,你继续比赛,不用管他。为父还望你替我争脸面。”
御景廉讪讪的被扶下了场,同时又狠狠瞪了一眼御景珏。
御景珏道:“是,父王。”
“三哥可真是……”御景兰扶额,“多年不长进……”
苏阮撇了撇嘴,露出厌恶之情。当初的猎狮大会和御景廉一面之缘,她就知道这是个混世魔王,如今看来果真如此。礼王爷骁勇善战,可是这唯一的嫡子实在是不争气,好色、跋扈、无能,礼王府落到他手里,只怕一世英名也毁了。
比赛再度开始,没有了御景廉的存在,打的更是热火朝天,很快,御景珏脱颖而出。
“第一轮的比赛结束,参加第二轮赛事的六人,平郡王府的宋瑾、宋离,礼王府的御景珏、御景容,恭亲王府的百里祁,苏家墨宸——”
选拔赛无惊无险的结束,除了御景廉的那一出,其他都还算顺利。
短暂的休息时间,众人火热朝天的热议起来。
“进第二轮的都是各家的精英啊。”
“不知哪位公子能夺魁,我猜,肯定是平王世子!”
“墨将军的功夫应该是最好的吧?”
……
“肃静!”站在礼王身边的侍从突然一声喝,场面立马安静下来。
要参加第二轮比赛的六个人刚从旁侧驾马出来,闻声纷纷下马,静候在一旁。
“礼王爷有旨意宣告——”侍从道,“王爷,您请说。”
礼王起身,威仪的目光环顾一圈众人,用他特有的沉稳声音一字一句道:“我们几大王府都是以武出身,凭借赫赫战功在帝都站稳脚跟,进官加爵,虽然如今都已卸下戎装,转入朝政,但是根不能忘!今天几个王府杰出的后嗣都在此汇聚,本王在此放言,这场击鞠塞,谁能夺得头魁,就能拿走我礼王府的月印!”
满座哗然:“月印?礼王说的是月印吗?”
“没听错吧?”
御景兰也一脸愕然:“父王疯了吗?月印能号令礼王府一半军力啊!”
正在候场的几个男人也互相看了看,露出各异的神色。
苏阮不以为然。
虽说月印能号令礼王府的兵马,但是没有礼王府的血脉,谁会听从?归根到底,这东西只有落在礼王府的人手里才有作用,其他人犯不着为这一块没用的牌子得罪礼王府,也就是说,这场蹴鞠赛,获胜的肯定是礼王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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