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的衣服,也是少爷们才能穿的料子,不是奴仆。
礼王有十几个儿子、女儿,其中大多数都已经成了婚,家中的孩童数目不少。苏阮之前在庭院里遇见礼王的时候,与他一起投壶玩耍的几个孩童就是御景廉的儿子、御景珏的儿子,一个个生龙活虎。眼下这个,估计就是府上哪个没有地位的庶子生下的孩子吧,在王府里自己摸滚打爬的长大。这种事,在人口多达上百的王府一点也不稀奇。
让苏阮感兴趣的是这个孩子的行为,他那么小,居然自己在喂老虎,可见胆色不小。
再仔细一看,就发现并非那么简单了,铁笼里关着的是一只一直趴在地上的老虎,即便是喂给它食物,它也只是仰起脖子吃吃。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受了伤的老虎,许是在角斗场里受了伤,被运了回来。
要将一头受伤的老虎救治、恢复到受伤以前的状态太难,而且动物的壮年期有限,这种受伤的老虎,拉回来也往往只是作为其他老虎的陪练,不可能再上角斗场,主人也就不会太花心思再去管了。那只老虎也是瘦的皮包骨头,完全可以推测出它受伤回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于是,这个小男孩儿,就跑过来给它喂食。小男孩儿,心很好。
许是因为从未拥有过自己的孩子,对于小孩,苏阮尤为喜爱,看到小孩就忍不住想抱一抱。上一世着了宋家那小子的道之后,她也就不大亲近孩子了,不过看到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多少让她有些心疼,也就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她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头。小男孩在照看的那只老虎的隔壁是另一头雄虎。雄虎似乎非常的不安,它非常暴躁的一直用庞大的身躯向铁栏杆上撞,砰、砰、砰,一下又一下,像是不知疲倦。
这笼子是用来装老虎的,采用的是最坚硬的玄铁打造,老虎光凭蛮力是肯定撞不开的,可是,不知是否是苏阮的错觉,她竟觉得那笼子的栏杆有些许的弯曲,像是随时都要撞开。
苏阮不觉迈开步子向小男孩靠近,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那只暴动不安的老虎。
就当她逼近小男孩只有一丈的距离之时,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整个铁栏杆被老虎撞开,铁门就这么沉闷的砸在地上,激起无数的烟尘漫天飞舞。
获得自由的老虎兴奋的仰天长啸,两只健硕的虎蹄优雅的迈出了铁笼,碧色的眼睛威严的盯住了小男孩。
小男孩呆呆的蹲在地上,虎啸在耳边,老虎炽热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脸上。
若是别的孩子,只怕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大吼大叫了,这个小男孩倒还能勉力的保持镇定,只是眼里的泪水也显示了他此刻的惊恐。
因为他这一刻的冷静,老虎并没有急着对他下口,而是饶有兴致的围绕着他转起圈来,时不时的用鼻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苏阮这时其实已经跑的极近了,不过她对老虎的吸引力远比不上小孩。老虎天性使然,会选择较弱的对象作为攻击目标,眼下当然是小孩较弱。
理智告诉她,现在她应该撒腿就跑,可是脚下,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这边的意外情况也引起了驯兽场里其他人的注意,御景兰一边向她跑来,一边惊慌的叫道:“公主,快回来!”
“是啊,先撤,等小兰来,我也打不过它……”
苏阮心里这么盘算着,心口突突突的直跳,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她缓缓的挪动脚步往后退,眼睛仍旧是死死的盯着老虎,突然便见虎口大张,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血盆大口,就这么对着小男孩的脖子狠狠咬下。
千钧一发,苏阮脑子里一空,几乎是本能的迅速一扑。
她一手抱住已经吓呆了的小孩拥在怀里保护,另一只手就径直挡在面前横住,恰好被老虎一口狠狠咬住。
“阿阮!”御景兰急的尖叫。
“公主!”驯兽师们也吓傻了眼。
“呃……”苏阮小臂被虎口咬着,却并没有血流出。
墨宸为保证她驯虎的安全,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才取到足够的材料,又花费天价请来锻造师,为她用赤金打造了一只护臂。那只护臂平日里是软绵绵的,但是没有张力,碰到强硬的外力时不会变形,戴在手臂上,老虎的牙齿是咬不动的。
小男孩引颈待死,骤然被女人的怀抱给保护了起来,像是从地狱来到了天堂。他紧紧的缩在苏阮软软的怀里,目瞪口呆的看着柔弱却满脸决然的她,眼睛一热。被老虎恐吓都只在眼眶里转圈的泪水,却在女人的怀里流下来了。
苏阮其实够呛。虽然老虎的牙齿咬不穿她的手臂,但是巨大的咬合力几乎要把她的手骨咬碎。而且老虎的冲击力太大,她的手臂被逼迫着一点点压向自己的脸,几乎跟老虎近在咫尺的对视,老虎脸上的几根胡须都要戳到她的眼睛了!
虽然很勉强也很艰难,但是,她这一扑也总算是为其他人的营救争取了时间。御景兰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拔剑对准老虎的心脏就是一剑刺下,却因为老虎的闪躲而刺偏了些。剧痛中的老虎发起狂来,咬着苏阮的手臂不住甩动,苏阮被左摇右晃的在地上摔了几下,脑子晕晕乎乎,全身都快散了架,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管死死抱着手里的孩子,不让孩子被甩出去。
这么挣扎了片刻,老虎安静了下来,野兽的血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阿阮?”御景兰焦急的抱起已近昏迷的苏阮,“快去叫大夫、通知我父王!”
……
老虎袭人,礼王府沸腾了。平日大家就很惧怕豢养的这些猛兽,眼下袭击贵客的消息一传出来,众人更是七嘴八舌的说着不该养猛兽之类的话,一时之间,整个王府都在谈论苏阮。
客房,却很安静。只有墨宸、礼王、御景廉、御景兰四个人守在床前,另有一位大夫在替苏阮看伤。
“所幸都只是擦伤。”大夫收起了把脉用的五彩丝线,温吞吞道,“公主可还有感觉哪儿身体不适?”
苏阮瞄了墨宸一眼,小声:“我……屁股痛。”
大夫道:“臀部有淤青,涂了活血散瘀的药,趴着睡几天就好。主要是脑袋晕吗?”
苏阮摇摇头。除了屁股痛的厉害,她没别的不适感。
大夫松了口气:“那就好。”转头与礼王拱手,“王爷,公主无大碍。草民这就去取药。”
“去吧。”礼王颔首。
大夫离开,随手带上门。
苏阮咽了口口水。从她睁开眼睛开始,气氛就有些异常,既没人大呼小叫的问她伤的怎么样,也没人问她是怎么回事,连墨宸也异常沉默。等了片刻也没人说话,苏阮看着墨宸:“……怎么了?”
礼王瞪了一眼御景廉,御景廉就双膝一软在苏阮面前跪下了,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公主,您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改日一定去苏府登门道谢。”
苏阮皱了皱眉,那是御景廉的孩子?不会吧,好歹也是个世子的孩子,怎么会落的那么可怜?
“孩子现在怎样?”
礼王道:“阿湛只是受了惊,安然无恙。”
苏阮点点头。一想又觉得奇怪,就算是要感谢,御景廉也犯不着行这么大的礼啊,这其中还有迂回。
御景廉果然接着道:“公主,此事是我的错,还请您,不要将此事告诉皇上,我以后一定……一定好好待阿湛,决不让公主的血脉再受半点苦……”说着竟跪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磕头,一副凄惨极了的样子。礼王立在一边,看着儿子没脸没皮的可怜样子,满脸的嫌弃。
苏阮瞬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御景廉多年前曾迎娶过青樱公主,公主诞下一位少爷后不久不幸因病身故。之后御景廉又扶正了妾室为续弦,也就是现在的世子妃宁氏。因为前一段婚姻还不到一年,加上青樱公主本来在宫中的时候就不受皇上的喜爱,病故之后也就很快被人忘记。看来,她救下的小男孩就是青樱公主的孩子,御景湛。
虽然青樱公主在世时不受皇上的喜爱,但皇族血脉就是皇族血脉,御景湛身上有一半的皇族血统,皇上是他的外公,太子是他的舅舅,御景廉把青樱公主的血脉弄的如此地步,不就是等于打皇上的脸面?苏阮虽然不是正统的皇族血脉,但她和圣君感情甚笃,此事若到了圣君耳中,非但是御景廉,此事传扬出去,连礼王也要受到牵连,若惹的盛颜大怒,礼王府也吃不了兜着走。
御景兰也道:“公主,我哥哥也不是故意薄待那个孩子,那孩子早交给了三嫂嫂抚养,谁知道三嫂嫂那么虐待他……现在我们家也把三嫂嫂赶出去了,你就原谅我哥哥吧。”
苏阮想起那个孩子可怜的样儿,看着御景廉就觉得生气,可总归还是忍了下来,这是礼王府的家事,而她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摆出了严肃的神色,认真:“兰姐姐,你既然开口了,我自然要卖你三分面子,但我和那孩子今天偶遇,也算是有缘,我没法不顾着他。请你向我做个保证,以后由你亲自照看那孩子,免得他再受人欺。”
御景兰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有御景兰照看,孩子的生活至少有个保证。
御景兰道:“我答应你。”
此事这样就算过了。御景廉感激涕零,颜面全失的他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
礼王道:“晗灵,你受了惊,今日就在王府住下吧。本王也跟阿宸商量好了,你们一起在这里小住几日。”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小住?苏阮看着墨宸,墨宸对她点了点头,苏阮也就应承下来:“那就打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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