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至于为了这东西放弃您的性命。”苏阮注目着欣喜若狂的御景渊。如若御景渊当真杀了礼王,这印鉴又留有何用呢?她相信,御景渊也不是真的非不可要杀礼王。和平的、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远比搞出大动静来要好得多。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动礼王,落下弑兄的名声。用印鉴换礼王的性命,值得。她道,“恭喜二爷,心愿达成。”
“还是晗灵公主识抬举。”御景渊根本没工夫和苏阮说话,大笑着离开了房间。
“晗灵,你……”礼王颓丧的倒了下去,“完了……”
苏阮忙上前去,却见礼王眼睛一闭就昏了过去。
礼王这一昏迷又是一日,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探望他。御景渊把世子的函文呈批上去之后,相当于这选世子之事已经尘埃落定,礼王失去了话语权,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他原本就因为过于威严而和儿子们关系甚远,如今连讨好的必要也没有了,更是不再往来。唯有他的一些心腹还在左右守着他。
苏阮也守在这儿照顾,但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头晕沉沉的,一个劲的犯恶心,身子也使不上劲。寒仲怕她害病,劝她走,她却执意要等礼王醒来。第二日夜里,一个挑着灯的女人在夜深人静时突然过来探望。苏阮就睡在隔壁的耳房,她犯恶心犯的厉害,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听见响动第一时间就动身过来查看情况。
身材窈窕的女人穿着素色、朴素的衣裳,墨云般的乌发上插着一枚素银簪,美丽的脸庞清清淡淡,让她透出一股留兰般的美丽。苏阮有些惊异,慢慢走近:“玉娘?”
玉娘正把一些物什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来,看见苏阮,她也微露讶色:“公主……您怎会在……”
苏阮道:“阿宸不在,我来替他照看。”
玉娘一听,欣慰的点了点头,道:“我拿了些益气宁神的熏香来,对王爷的病情会略有益处。”
苏阮道:“你懂医吗?”
玉娘道:“久病成医。公主可是身体不适?脸色那么苍白,还一直冒虚汗。”
苏阮摸了摸脸,道:“这几日是感觉有些不适,可能是染了风寒吧。”
玉娘招招手,示意苏阮靠近,两人在圆桌旁座下,玉娘探手把上苏阮的脉搏,仔细听着。
苏阮道:“玉娘,你还真有心,这几日你是唯一一个过来关心王爷的家人。”
玉娘抬起脸,道:“是吗?留在他身边照顾的,除了你,恐怕只有他的心腹吧!”
苏阮听着她的语气似乎对礼王颇有怨言,道:“王府如此状况……王爷恐怕也有心无力啊……”
玉娘道:“晗灵公主,你对王爷还了解太少。王爷是一个好将军,也是一个好主人,但凡跟在他身边的心腹、亲信,没有哪个背叛他的。他对下属、对将士体恤,赢得声名满满,但对家人却实在是称不上一个好夫君、好父亲。他好色,小妾一个一个往府里娶,娶进门之后就不会再管死活,礼王妃那么恶毒的人,他的妾室明里暗里多少被害死的他全然不知;对孩子,他一向是最严格的教育,从来没哪个孩子能入他的眼,所以他的儿子一个个怯弱的很,他还骂他们不成器,殊不知上头有个这么强势的父亲,他们被压的喘不过气,还怎么成器?”
苏阮不知当说什么好。是该庆幸吗?墨宸没有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而是成长到足够优秀的时候,才与父亲重逢。所以,礼王对他加倍欣赏。
玉娘似乎要将满腔的怨气都对苏阮吐露出来:“当时我怀着孩子,他又纳新人,王妃明里威胁我,若生的是个儿子,她就要把我的孩子掐死。我跑去告诉王爷,他只当王妃在与我开玩笑。迫不得已,我才用偷梁换柱之计将孩子换出府外,不得不与他分别二十余年……”
苏阮抓了她的手,低声:“玉娘,都过去了。阿宸如今也长大成人了,老天还算公平。”
玉娘听到阿宸才平复了表情,渐渐,眉头锁了起来:“你别动。”
苏阮的手腕还被她把着呢。她仔细的听了半晌,收回手,深深的看苏阮一眼,道:“公主数月后要去和亲?”
苏阮把手缩回袖子:“是啊。”
玉娘抿了抿唇:“你怀孕了。”
苏阮往后一缩,眼睛猛然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玉娘:“什么?”
玉娘道:“谁的孩子?阿宸吗?脉象很虚弱,你这孩子不稳,恐怕有流失的风险。”
苏阮心里咯噔一跳,顾不上惊讶了,慌乱的抓住玉娘的衣袖:“流失?!”
玉娘道:“公主是否孕期反应特别严重?譬如,一直呕吐,腰肢酸痛,浑身无力……”
苏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急的手发抖:“我是不是保不住这孩子?”
玉娘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孩子脉象微弱,恐怕是因为你体虚,也因为你体虚,孕期反应才会这么严重……公主,你怀这孩子,会很辛苦啊。”
苏阮哪有功夫管这些:“能保住吗?”
玉娘指了指天顶:“我不能骗您。这个孩子,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苏阮不由抚住了小腹,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失落。上天垂怜,终于怀上了,可是这孩子能否平安降临还是个未知数。不,她一定要好好护着这个孩子,一定要他平平安安的降生。
“是阿宸的吗?”玉娘第二遍问道。作为母亲的她,还是很关心这一点的。
苏阮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太好了……”玉娘高兴的直抹眼泪,“公主,我久未开方,也不便替你抓药,你明天天亮就赶紧去叫御医来替你把脉,开安胎药吧!”
“不,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苏阮道。她身份特殊,想谋害她的人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她不能把孩子袒露人前,会给孩子带来危险。至于安胎,太医院有个墨宸熟识的大夫,一向可靠,她得偷偷去找他。“这事请不要外传,相信我,我会拼尽一切来保住这孩子。”
玉娘道:“好。”她起了身,笑容满面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公主。我回去琢磨琢磨绣样,给孩子绣双新鞋。”
苏阮嗤笑:“太早了吧……”
玉娘道:“不早、不早,我这就去了。”
等玉娘离了房间,苏阮才发现礼王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他的眼睛是睁开的,眼球浑浊不堪,但是眼神很漂浮,似乎没有任何焦点。
苏阮走近他,他也抬起脸,看着她:“刚才是玉娘?”
苏阮和玉娘的谈话跟王爷的床榻之间用玉屏隔着的,王爷听不清他们的谈话。
苏阮道:“是啊,她来探望您。”
礼王抿了抿唇。
苏阮道:“王爷,明日我就要离开王府了,印鉴我已经交给御景渊,我想他这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找你的茬,您可安心养病。”
礼王道:“安心养病?我倒觉得不如死了的好。”
输得如此彻底,对于一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而言,无异于凌迟。
苏阮微微勾起唇:“对决才刚刚开始,王爷就垂头丧气了?”
礼王叹气道:“……这局面,确是没有逆转的可能啊。若我还能动一动,这事还好说;若我还有个能干的孩子,事情还有转机……”
“兰儿很快就回来了。”苏阮安慰道,“她回来会庇护您的。”
礼王闭上眼睛:“我几个孩子里,兰儿的资质最优秀。可惜兰儿不是男儿,家业无法传给她,她也无法获得哥哥们一样的威望。总归不是个路子啊。”
御景一脉人多得很,开枝散叶,分家也都。
除了礼王府一派,另有一个宗族,想要执掌王府,必然要获得宗族的支持。
女子是不可能的,连族谱都入不了,更别提入宗族了。
“您还有阿宸啊。”苏阮轻声。她的眼睛明亮清澈,如山间小溪,“有他在,您无需任何担心。等他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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