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春时节,医院的后花园里风翻绿竹,云洒波心,轩廊溢彩,花木飘香,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在湖边的小亭子里,围坐着方老、李浩潼、思达、思佳、巴图、贾战坤等六人。
巴图说:“兄弟,嫣芸和浩辰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思达问道:“方老,浩辰是?”
“我儿子。”
“哦,浩辰,挺不错的名字。给您介绍一下吧,这是我的妹妹思佳。”
思佳起身向方老问好,方老便抬眼细细打量起思佳。只见一束晨光透过花荫溶溶地筛洒在思佳缎子般顺滑的乌发上,闪光的发梢如鱼尾般俏皮地跳跃在微风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幽潭般的眼睛,清澈明亮之中透着一丝懵懂与羞怯。方老说:“你长得可真像你姐姐。”
思佳腼腆地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说:“嘿嘿,大家都说我俩特别像,只不过我没有我姐漂亮。”
贾战坤笑道:“谁说的?我看你就比你姐漂亮,你没看我们这几个男的都盯着你看吗?”
大家哈哈大笑,思佳更加羞涩了。
李浩潼切入正题:“方老,其实我很想问一下您,您后来是怎么知道子墨是李三杆的人?”
方老说:“我跟嫣芸离婚后,就花了50万硬是把子墨打发走了。但毕竟我俩风流一场,所以分开后交情还是不错的。之后,八面玲珑的她经常出席各种社交场合,渐渐成了一名交际花。道上的人谁想办点什么事儿,都喜欢找她出面。毕竟中国就这国情,做生意都是靠拉关系致富。而且那时候正是大力改革开放的时候,市场经济体制也不规范,社会上的模糊地带太多,这就给了子墨大展手脚的机会。另外,道上的人谁有了麻烦也喜欢找她。你们小一辈的人可能不太不了解,中国人虽然也打高尔夫,但是所营造的氛围却和真正的高尔夫格格不入。因为打高球的应该是讲礼貌、懂礼仪、有风度的人,而在中国打高球的人大多有一种很浓的铜臭味和江湖气。说白了,人家老外打高球主要是为娱乐、健身、竞技,而中国人基本上就是为了赌。常言道,十赌九诈,打高球更是这样。我年轻时什么都赌过,但我觉得最高级的赌法还是赌高球。一般来说,你如果进一个赌场去赌,肯定全神贯注,即便玩的时间长了,你也不会觉得累。但赌高球却是在一千多亩的芳草地上,又开阔又漂亮的,你很容易放松警惕。况且一场18洞打下来,搁谁都会觉得累。你的戒备心和体力一下降,很难防住对手出老千。这也是为什么中国人极少打进美巡赛的原因,你把心思都放在研究怎么出老千上面了,哪儿还会去钻研球技?”
思佳惊奇道:“真没想到,赌高球也出老千?”
贾战坤说:“那是,赌高球是最难防对方出老千的,除非在处处监控的职业比赛中,即便非要找,那也只有中国的职业高球选手张新军打比赛时趁没人注意而偷偷改了记分卡。毕竟,一个高尔夫球场那么大,咱们平常玩的时候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去死盯着对手,只能靠经验。也因此,打高球的人最讨厌偷奸耍滑的,一旦发现必定给予严惩。我们有句行话,新手怕老手,老手怕千手,千手怕失手,失手怕剁手,也就是说黑道上都是按剁手对付千手的。不过在高尔夫球场谁都得装绅士,而且开的了球场的也都不是等闲之辈,所以没人会在球场上动粗,全是私下解决。”
李浩潼恍然大悟道:“哦,那也就是说千手失手后就赶紧找子墨解决,从而逃过一劫。”
方老缓缓点头,说:“子墨虽然精于此道,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黑道混的时间长了总有玩失手的时候。有一回,一个国家发改委的领导落马了,他为了洗脱罪责,愣是一口咬定子墨是她的情妇,那些巨额的赃款都是由子墨收受的,他本人毫不知情。由于子墨确实曾被那位领导包过一夜,又没有那位领导的关系硬,所以子墨最终百口莫辩,沦为了共犯,入狱两年。出狱后,她一直经营一家美容院。前不久,李三杆携款跑了以后,巴图到处打听李三杆的下落,最后找到了子墨。子墨说她早已不问世事,但说到李三杆,她还是多聊了几句。她说,她当年学打高球是为了给父母钓个金龟婿,自己也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想到遇上了李三杆。李三杆承诺出资10万,指使她拆散我的家庭,但她后来只得到了2万定金,因为事成之后,李三杆并没有给剩余的8万,并且威胁子墨若把事情捅出去就会让她死得很难看。子墨当然害怕,所以就没再敢提这事。我想,她之所以把这段事情说出来,应该也是恨李三杆的缘故吧!”
巴图说:“兄弟,其实上次见你时我忘了跟你说,子墨还说过一句话,她说她后来入戏了,她是真的爱上你了。”
“是吗?她有没有说为什么?”
巴图说:“兄弟,这话问得幼稚了。恨一个人需要理由,但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思佳挥手一指,说:“快看,你们看谁来了?”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柳嫣芸和浩辰。方老颤颤巍巍地站起,思佳慌忙去扶。只见他面部肌肉不停地战栗,连目光也在颤动,而哈喇子更是顺嘴直流,像个中风老人一般。浩辰扶着柳嫣芸走上台阶,柳嫣芸满脸都是难掩的沧桑与激动,她凝视着方老,只是嗫嚅着,嗫嚅着。浩辰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方老的手,大叫了一声:“爸!”“当——”的一声,一块铁状物掉在了地上。原来,方老用他的推杆打李三杆时虽然把木质杆身打断了,但大马士革钢做的杆头却完好无损。他晚年一直把推杆作拐杖摇摇晃晃地在这个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即便杆身折了,他也要握着杆头,仿佛只有握着它,他整个人才有主心骨。刚才听到那一声“爸”,他似乎是有了新的主心骨,手里紧握的杆头突然就滑了下来,嘴上都忘了应一声。可是,浩辰叫完了这声“爸”以后就只是抱住方老哭,再也说不出话来。方老想起多年前与儿子分别的场景,不也是这样吗?相拥无言,惟有泪千行。只不过,上次只有浩辰在哭,而这次方老也落泪了。
柳嫣芸说:“老方,你还认识我吗?”
方老破涕为笑道:“怎么能不认识?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我就是再怎么老糊涂,也忘不了你啊!对了,浩辰,李三杆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浩辰说:“我倒没什么,只是妈妈也被软禁了两天。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报警了。还有,李三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着,他拿出了柳嫣芸包里的东西。大家打开一看,原来是李三杆把《神女赋》和《高唐赋》上面的地图临摹在了宣纸上面。纸上共有九幅墓穴的地图,每幅地图上都标注着地名,李浩潼发现其中的墓穴分布情况为河南4处,湘西2处,云南2处,新疆1处。浩辰指着地图说:“李三杆说,他解决湘西和云南的4处,让我们解决河南的4处,我问他什么意思,他也不说,只是让我问你们。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方老耐心地跟浩辰讲解了一遍。贾战坤说:“五层球一定不能落到李三杆手里,否则天下必然大乱,到时候国家禁都禁不住。”
大家一致点头。思佳说:“我们坐下聊吧!”
其实,方老这些年虽然没有和前妻、儿子在一起,但他经常和柳嫣芸通信,询问他们在美国的生活状况。每逢方老去美国打高球,他都必定要去看看他们母子俩,并和儿子切磋一下球技。嫣芸为了儿子始终没有再嫁,后来方老多次表示愿意舍弃国内的一切来美国与她复婚,可她就是不同意。她想不明白,她当初那么疯狂地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地交给了一个人,以为会永远永远美好下去,可到头来现实却是千疮百孔。直到有一次,方老说就算是为了儿子也应该复婚。她的心陡然动了一下,是啊,应该为儿子着想。她来美国之所以谢绝众多爱慕者的追求就是为了儿子,难道她就不能为了儿子而选择复婚吗?
她终于答应了,但她要求先试婚。
试婚很失败,除了她面对他时潜意识里的各种无缘无故的怨气、怒气,最严重的还是她的性冷淡。
他愤怒道:“我他妈的每次简直就是和一个木头人在睡觉。”
她冷冷地说:“要不是还有那么一丝感情,还挂念着你是浩辰他爸,我连木头人都不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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