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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还复欹枕锦幄残雪(1 / 2)

上京,夜雪初积,四合院里的铜皮火锅冒着热气,汤几乎已经烧干了,桌上杯盘狼藉。

“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喝酒。”骆微城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毛衣,面皮冷白,眉眼漆黑,正将最后一点儿白酒倒进小小的酒盅里。

对面,“不怎么喝酒”的聂廷昀正干掉一杯威士忌。

他一身英伦绅士打扮,衬衫、毛坎肩、灯芯绒西裤皆一丝不苟;袖口却大大咧咧地半挽着,搁下酒杯时,露出凸出的筋脉,以及线条紧绷的小臂。

两人喝的酒真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偏偏凑到了一桌。

“以前有腿伤。”聂廷昀说。

骆微城“哦”了一声,问道:“现在好了?”

腿没好,可是承包商跑了。

聂廷昀一扯嘴角,放下酒杯。

之后两人静静地坐了半晌,聂廷昀忽然没头没尾地:“去年回国前,一个表妹请我去立陶宛听新曲演奏会。”

骆微城眼波一动:“哪个表妹?”

聂廷昀说:“郁翡。”

骆微城捏紧酒盅,合了合后槽牙。

“我想了很久,以你我的关系,你怎么会倒戈帮小丫头跑到国外去。”聂廷昀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空酒杯,彩色琉璃触手冰凉,说道,“演奏会结束后,我到后台见了阿翡,然后,我突然明白了……”

在此之前,聂廷昀对郁翡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十岁那年。那时,她只是个被姨妈郁倩文带回家来的毛丫头,一晃十几年过去,已成了小有名气的作曲家。

聂廷昀捧着鲜花坐在后台休息室,门“嘎吱”一声开了。

第一眼,他看到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有些恍惚,几乎以为在这个地方见到了根本不可能见到的人。

“时雨?”

可当她转过脸来,他就立刻意识到那是错觉。

眉眼口鼻,她们没有一处相似。

郁翡气质带着某种温软和甜美,她接过他手里的花,微笑着唤他表哥。

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起那年他怒气冲冲地打电话给骆微城,质问他怎么敢擅作主张帮崔时雨离开。骆微城沉默很久,答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狠不下心拒绝她。”

聂廷昀见到长大成人的郁翡后,终于得到了答案。

刹那间一点儿错觉,在骆微城心里酝酿出百转千回,但他也只得装作波澜不惊。

聂廷昀听说过他们的故事。

那些真假难辨的纠葛,辗转过许多人的口耳,到他这里时,除了简短的陈述,只剩下一声叹息:“其实骆微城心里挺苦的。”

刻下,聂廷昀看着好友的脸色,并没去揭他的伤疤,只是说:“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是这个时候才要跟你兴师问罪。”

骆微城有些走神,愣愣地“嗯”了一声。

“我只是挺好奇,这些年,崔时雨都干吗了?”

骆微城回过神来,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你确定要知道?”

聂廷昀“嗯”了一声,他这会儿酒意有点儿上头,眼睛里弥漫着雾气。

微雪窸窸窣窣飘落,四下皆白。

这天,他和骆微城聊了很久,离开时雪停了,他迈过高高的门槛,沿着胡同往外走。

巷子很深,瞧不见尽头,只觉得寒意逼人。

他打电话叫文森把车开到巷口来,上车后安静地坐在后头。

文森问了两句“去哪儿”,没听见回应,一回头才发现老板睡着了。

聂廷昀眉头紧紧锁着,眉心便有细细的纹络,像是在做一场悠长的梦。

要是在梦里就好了,什么都还来得及。

崔时雨从杭市回来之后,大病了一场。

康敏得知她竟然私自跑上伍公山找聂廷昀对峙后,把她臭骂了一顿,最后说道:“你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我怎么跟人交代?”

崔时雨窝在被子里,终于露出眼睛来盯着康敏,反问?:“跟谁交代?”

康敏憋得难受,终于把那层纸捅破了。

“你什么时候和聂先生搞在一起的?”

“……别说得这么难听。”

康敏摆好冷脸要让她从实招来,提醒吃药的闹钟就响了。

康敏没办法,只能给崔时雨拿水拿药,看着她咽下去了,才接着审问?:“你招惹谁不好,招惹这么尊大佛?现在人家还愿意给你好脸,等他不愿意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天英是娱乐圈的中流砥柱,签进去的人哪个不是被调查得七七八八。

康敏签下崔时雨也一样。

可经过调查后,只知道她在学校里有过一个绯闻男友,最后不了了之。

这样干净的一张白纸,怎会和郁家少爷扯上关系?

崔时雨原本欠着公司的钱,其实也算是欠着聂廷昀的钱。如此,相当于崔时雨人就在聂廷昀的砧板上,横切竖切都不用知会一声。

康敏心中三分困惑,七分担忧,认真地问:“时雨,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药劲儿上来,崔时雨困了,手抓着被子边缘,摇头:“没有。”

她脑子里却蓦地冒出来他毫无来由地吻她的画面,耳后不由得发烫。

康敏没办法,无奈公司有事要忙,她起身说走了,又打给助理郑雅,让她过来看着崔时雨,怕晚上又烧起来。郑雅打包了潮汕海鲜粥过来,路上袋子坏了一个,只能手忙脚乱地捧着塑料粥碗,好不容易出了电梯,就猛地站住脚。

崔时雨家是旧小区,却是一层一户,电梯口的空间很狭窄,迈两步出去就是家门口。

因此,郑雅一眼就瞧见门口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长得和明星似的。

但郑雅绝对没有蠢到认为眼前这帅哥是演艺圈的,气质不像,衣着也不像。

男人轮廓极深,黑发浅瞳,西装笔挺,大衣搭在小臂上,一双眼睛在檐灯的映照下显得幽沉而深邃,只是面上无半点儿表情。

“换门了?”他抬眼淡淡地扫过她手里的粥。

在气场的压迫下,郑雅下意识地应了声“是”,接着又愣住。

对方怎么知道门换过?

以前的密码门被人按开了,差点儿出事,后来干脆换了更高级的,密码位数更多。

郑雅根本不敢把眼前这男人往坏人那方面想,一句“您是谁”还没出口,男人又说:“敲门没人应,你来开。”

“先生……您是这里业主什么人?找她有事吗?”

聂廷昀皱了下眉,没掩饰脸上的倦色和不耐烦。

郑雅抖了一下,吞了口口水,接着,门从里面打开了。

崔时雨穿着宽大的T恤,玩下衣失踪,光着脚站在门口,一面揉眼睛一面问:“郑雅姐,你和谁说话呢?”

空气一时静止,没人回答。

崔时雨放下手,终于察觉到面前的不速之客,猛地朝侧方转头?:“……聂先生?”

郑雅刚要告状,听到这仨字,顿时愣住了:难道是她想的那位聂先生?不是吧?

聂廷昀和郑雅一前一后,沉默地进门。

崔时雨脸色如常,打过那声招呼后,没看聂廷昀一眼,就回身进卧室了。

郑雅站在餐桌旁,不慌不忙地把粥倒进碗里,重新放进微波炉加热,等着的时候,拿出手机搜了搜“聂廷昀”三个字。图文显示,面前这位的确是聂先生。

郑雅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大佬为何青天白日出现在崔时雨家门口?这两人什么关系?

崔时雨头晕得厉害,不管不顾地躺回床上。

卧室门半掩着,聂廷昀推门进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照片呢?”

崔时雨软软地伸出手,指了指杂物陈列柜。

聂廷昀偏头,看到了搁在一个方格子里的相框,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很久。

崔时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他问:“你当时是不是很害怕我拒绝你?”

她“嗯”了一声,静了片刻又说:“现在也怕。”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窸窣的脱衣服的声音,接着,床侧一沉,裹着热气的低音响在耳边:“过去点儿。”

她自觉地挪了挪地方,他带着凉意躺上来,隔着被子把她搂住了。

像这样相拥而眠的画面,对两人来说,已暌违了千百个日夜。

崔时雨空茫了一路的心踏实起来,在被子里动了动,转身背对他。

他的手伸进来,环着腰将她搂进怀里,胸膛贴着脊背,严丝合缝,像从前他们一起度过的无数个长夜那样。

聂廷昀收紧手臂,深吸了一口气,才克制住发颤的喉头。

恍惚间,他几乎以为什么都没有变过。

聂廷昀是被烫醒的。

怀里的人和烧着了一样,他起身,发现天色已经暗下去,看了看表,晚上九点。

这一睡竟是几个小时。

他推开卧室的门,发现郑雅在沙发上等得快睡着了。瞧见他出来,她连忙站起身,轻声说:“聂先生,您醒啦。”

郑雅说话的时候不太敢看他的眼睛,更有点儿窥见了老板秘密的不好意思。

几个小时前,她热完粥,去叫崔时雨,一推门,却瞧见聂先生搂着小丫头在床上睡觉。

字面意义上的睡觉,规规矩矩地睡觉。

真是稀罕事。

郑雅回过神,听到聂廷昀说:“她发烧了。”

她紧张起来,说:“时雨烧了好多天了,康姐说今天晚上再烧就得去医院。”

聂廷昀闻言没说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问:“烧了好几天,怎么今天才想起来去医院?”

话音才落,他就想起伍公山上的那场暴雪,意识到崔时雨现在的这场病多半和他脱不了干系。

聂廷昀虚虚地握了下拳头,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郑雅只当他是在问责,嗫嚅道:“之前是低烧,时雨又坚持不去医院打吊针。”

小丫头怕打针。

聂廷昀垂眸静了几秒,说:“我问问看。”

崔时雨被叫醒时,浑身冷得发抖,看见聂廷昀坐在床边,下意识地伸手要抱着他,忘了今时早已不是往日,也忘了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几年前的聂廷昀。

恍惚是在华尔道夫的每个清晨,他叫她起来,威胁着:崔时雨,再不起来就赶不上晨训了。她便半梦半醒地坐起身,摸到床边的人,无意识地抱着。等清醒过来,她又感到难堪,松了手要逃走。他便将她紧紧地搂住,压回去吻遍通红的颈侧。

聂廷昀接住这个猝不及防的投怀送抱,浑身僵硬了几秒才放松下来,轻声开口哄劝:“起来穿衣服,带你去医院。”

她摇头,额发一下下地擦着他小臂,说道:“不去。”

“不给你打针,只是去看看。”

她一身冷汗,还强撑着轻声道:“你骗我。”

聂廷昀半天没说出话来,看她这副样子,颇有点儿手足无措,干脆保持着搂着人的姿势,抬头朝郑雅说:“把手机递给我。”

郑雅一直侧着身和自己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冷不防被叫到,没反应过来。

聂廷昀说:“在我大衣口袋里,手机。”

聂廷昀抽出一只手来,打了个电话让私人医生直接过来,然后把手机递回去,重新抱住崔时雨,和她一块儿躺回去了。他将被子小心地掖好,在小丫头汗津津的额头上吻了吻。

崔时雨难受地说:“冷。”

他将嘴唇贴在她的眉上,把人抱紧了一点儿,将她置于暖烘烘的怀抱里,才说:“我抱着你,不冷了。乖。”

都不用他开口,郑雅早就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崔时雨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侧躺着,后头暖烘烘的胸口贴着脊背,长手搭上来,扣住她的手腕,似乎把她固定住了。

她定睛一瞧,才发现手背上扎着针,吊瓶挂在床边。

热度不知什么时候退下去了,浑身只是黏糊糊的,她嗓子干得难受,忍了忍,还是咳出声音来。

一开始是闷着的,后来幅度越来越大,牵动整个身体。身后那人的手绕到她胸口,帮她顺着气,声音沙哑地贴着她的耳朵问:“喝水?”

没等她回答,他又下床出去拿了热水过来。

崔时雨坐起身,正想把针拔了,哪知他推门进来被抓了个正着,讪讪地低下头。

“我叫人来拔,别自己乱动。”他罕见地没生气,坐过去把水递到她的嘴边。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热乎乎的温度浸透了喉咙,才发出声音:“嗯。”

医生过来拔了针,查过体温,说烧退了,已没大碍,就被打发走了。

聂廷昀送完医生回来,发现小丫头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神情呆滞,觉得好笑。

“想什么呢?”他问。

崔时雨缓慢地抬眼看他,半天没说话。

她嘴唇干燥得要命,让人忍不住想去润一润,聂廷昀这么想,也正要这么做。

小丫头忽然问:“郑雅姐呢?”

他坐到床边,抬手将她勾近,说道:“让她先回去了。”

她根本不反抗,歪歪斜斜地躺倒在他的臂弯里,仰着脸说:“哦。”

他吻下去,她紧闭着眼睛,睫毛颤抖,像被吓到了一样,屏着气。

“呼吸。”他身心通透,自然有了揶揄的兴致,忍笑吻开她眼睛,“蠢死了。”

她抓着他皱巴巴的衬衫襟口,睁开眼睛急促地呼吸,突然问:“这算你第二个条件吗?”

他听了,情热一瞬间凉透。

聂廷昀沉默地握着她的肩膀,望进那双近乎透明的眼睛里,徒劳地张了张口。

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无法说出“我在挽回你,我们重新在一起吧”这种话。

哪怕在最难以割舍的几年前,他能说出的也不过是一句高高在上的“给你第二次机会挽回我”。

几年后的今天,他连故作施舍都欠奉。

该死的口是心非一瞬间占领高地,他脱口反问:“如果是呢?”

她神色如常,轻轻地说:“我答应的。”

聂廷昀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很久,掰开她的手,起身淡笑,语气温柔?:“对着病秧子,我没心情。”

崔时雨怔了一下,看到他摔门出去,慢慢裹紧被子,咬住唇。

病去得很快,崔时雨第二天就能照常出通告。

那是个极速竞跑运动的发布会,崔时雨签了几期飞行嘉宾,站在一众明星里当摆设。

活动结束时已经是傍晚,她跟着郑雅到地下车库找保姆车,见到了文森。

“崔小姐。”文森似乎等了很久,疾步朝她走过来,“聂先生说有东西落在你那里了。”

崔时雨愣了一下:“什么?”

郑雅有点儿担忧地把崔时雨挡在身后,说:“有什么事和我说吧,我送过去。”

文森踌躇了一下,很为难地说:“聂先生说请您亲自送过去。”他看了一眼郑雅,把后半句“如果诚心求人的话”咽了回去。

事实上,并不用文森说完,崔时雨已经补全了下句。

现在是她在求人,她知道。崔时雨说:“什么东西?”

文森说:“一个相框?”他显然并不知道一个相框有什么值得亲自送过去的。

崔时雨眼睫慢慢垂下来,像在思索什么。

郑雅碍着“聂先生”三个字的威慑,并不敢插嘴。

半晌,崔时雨说:“好,我知道了。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崔时雨想了想,偏头道?:“不如你送我回去取,再直接带我过去见他。”

她说着,朝不远处的一辆车走过去,刚刚文森就是从这辆黑色道奇上下来的。

文森看了郑雅一会儿,颔首略微示意,回身追了上去。

崔时雨已经毫无阻碍地拉开了车门。

聂廷昀坐在后排,头靠在一侧,像是睡着了。他听到声响又立刻睁开眼睛,看到是她,皱了下眉。

文森赶过来的时候,崔时雨已经坐到聂廷昀身侧。

聂廷昀哑声道:“谁让你上来了?”

崔时雨没看他,低眉顺目地说:“那我下去?”

聂廷昀一口气哽住,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在文森及时发动车子,缓解了尴尬。

小丫头会顶嘴噎人了。

聂廷昀乏得厉害,一脸别人欠他钱的表情,也不理她,重新闭上眼睛。

没多久,崔时雨听到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接着他的头歪过来,梦里却仿佛也有自制,歪到一个轻微的角度就停住不动。

崔时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虚虚地抚过他微蹙的眉心,然后坐近,扶他慢慢地躺倒在自己的膝头。

聂廷昀动了一下,她要理顺他额发的手便僵住了,以为他醒了。

谁知他脸颊在她掌心蹭了蹭,不久呼吸绵长起来。

少顷,文森轻声说:“聂先生很久没有睡这么沉了。”

崔时雨垂眸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专注,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

文森并没有真的傻到开车带崔时雨回去拿相框,然后再绕一圈送聂先生回家。

车子直接停到南滨江的一处房子前。

这是中寰承建的楼盘,因为有郁家的股份,得知聂廷昀在海市,特意留出几栋给他挑。

聂廷昀选了一栋临江不远的,隔江能看到北江滨的华尔道夫酒店,开车过去要经过江浦大桥,也离得很近,约莫二十分钟不到。

车一停聂廷昀就醒了,发现躺在崔时雨的怀里,他也没有任何尴尬,就像躺在沙发上一样自然,起身下车。

崔时雨跟上去。聂廷昀一进门就解领带脱衣服,然后径自进了浴室。她在后头跟着替他捡起来挂好,摸着昂贵的西装面料,想起他以前总是穿着卫衣和运动裤的样子,莫名有些怅然。

房间很大,崔时雨有些局促,并没四处走,就坐在沙发上等他。

半个小时后,他换上宽松的卫衣和运动裤,擦着头发出来。看到她坐在沙发上,他扬了扬下巴,嘴里蹦出两个字:“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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