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羚气呼呼:“没什么关系呀!我跟他就是老同学。怎么了?”
蓓蓓忙说:“没事。就随便问问。”
宝羚在电话里继续说:“对了,我今天下午正好要去市里,顺便看看你。我把喜糖和请柬给张勇送一份过去。”
因此,蓓蓓便等宝羚来。她听着宝羚的话,嘴上一声不响,心里可并不信服。她比宝羚的观察力来得敏锐,照她看,张勇对宝羚的情感,未必是宝羚自以为的老同学这么简单。吃够感情的苦头,蓓蓓只觉情感一事复杂诡谲,切不可简单粗暴,否则要么辜负别人,要么自取其害。
主任吃完盒饭,便出发进行半小时的例行保健散步。
蓓蓓收拾了自己和主任的桌子,便走出门外透气。灰尘扑面而来。她将手搭在额头上,四下眺望。
毫无悬念。只见土路口的大榆树上,歪歪斜斜地站着武树斌和张勇。
两人就像树上两只猴,站那么高的树上,不断地嬉戏打闹,又是拿石子打树上的鸟,又是不扶着树枝比试深蹲。两人必然已经在小馆吃饱了午饭,正在树杈上守候着散步的主任。下雨天爬不上树了,他们也会合举着一柄雨伞守在那棵树下,也不怕遭雷劈。
看呐,主任出现了!这时,张勇和武树斌真好比遇到磁石的铁珠,排成直线顺着树干溜下,滴溜溜靠近了主任。他们幸福地、紧密地将主任围住了。他们说,陪主任散步,是获得主任好感的重要环节。李蓓蓓第一天上班,他们就对她讲过这条经验。他们甚至将之叙述为一种可贵的职业素养,建议李蓓蓓也一块参加散步,他们将树上的位置都给蓓蓓留好了。
李蓓蓓则认为自己提前上班、主动起立问好,是身为秘书的基本职业素养。因为破产前,老李就对此等秘书赞不绝口。
虽然没有反驳两位男同事,但她不能认为,每天站在树杈上蹲守领导,是秘书的素养。
主任近乎是大义凛然地走在前面,左右哼哈二将亦步亦趋。三人组朝着铁皮屋移动过来,在大卡车扬起的灰尘中若隐若现,由小变大了。
蓓蓓连忙躲回办公室,麻利地把主任的茶沏好。不久三人组便回来了。
宝羚来的时候,办公室里正热闹喧腾。
看到了时髦漂亮的宝羚出现在办事处门口,蓓蓓第一反应却是扭过头去看张勇。
张勇刚才还嬉皮笑脸与武树斌斗嘴,瞬间僵直在座位上。
蓓蓓将宝羚介绍给主任和武树斌。
武树斌一见宝羚这么漂亮的姑娘,早已魂飞魄散,酥倒在地。主任也非常扭捏不自然。
宝羚恳切而甜美地朝他们微笑,点头致意。
主任哼哈了两声,远不如对下属那样从容,侃侃而谈。
宝羚这才最后走到呆坐的张勇面前:“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结婚了。高兴吧?”
她面含微笑,把结婚请柬和喜糖,轻轻摆在张勇面前。
张勇呆滞的脸上,又出现了早晨那种愤怒和不愉快,然而只是一扫而过。
“新郎官是谁?”张勇笑着问。
宝羚笑着,翻开婚礼请柬,指着新郎的名字给张勇看。
“干什么的?”张勇的笑容越发温柔、欣喜了。
“他是马天龙的儿子。马天龙就是天龙集团的老板,你知道吧。”宝羚有点难为情地说。“他不想像他爸那样做买卖。他想当官。现在是县长助理。”
张勇皱起眉头,哑口无言了。
“他对我特好。”宝羚有点忘情地笑了笑。
张勇忧郁地皱着眉头说:“我还得到客户那儿一趟……”
宝羚打断他说:“你急什么呀?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对了,你现在有对象了吗?”
张勇脸色苍白了。他仰靠在椅背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宝羚说:“你得加把劲儿呀。听见没有?”她用一根指头捅了张勇的肩膀一下。“你已经落后了。”
张勇喃喃地说:“不行,我得走了。我再不走,就迟到了。”
武树斌从天而降到他俩之间,插嘴道:“你不是说你今天下午不去客户那儿吗?”
张勇不知哪来的火气,突然冲武树斌吼起来:“关你屁事儿!”
大家都吓了一跳。宝羚犹豫着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最近,不开心?”
张勇突然站起身来,直视着宝羚:“你还记得吗?那会儿我为什么要考本市的华凯技术学院?我是能考清华大学的!”
宝羚就是华凯技术学院毕业的。
武树斌忍无可忍地抡圆胳膊,揍了张勇一拳:“别吹了!你还能考清华……”武树斌笑得气快断了。“你还考麻省、牛津呢!你烤,烤,你烤麻绳,你烤牛筋……”他笑得都快死了。
宝羚低头不语。
这时,蓓蓓惊讶地发现宝羚哭了。
张勇一反平日里粗豪的气质,温顺地、含情脉脉地站在宝羚身边,无比温柔地、却是难过地看了她一阵,便一声不吭地跑出了办公室。
蓓蓓送宝羚出来。宝羚突然又哭:“他会不会恨我一辈子?”
蓓蓓拍拍她头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只有懦弱的人,才会一直沉浸在对别人的恨中。张勇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我倒没想到他是个深情的人。到天亮的时候,该玩的玩,该忙的忙,谁也不会关心一个深情的人夜里怎么哭。”
“你又骂我。”宝羚说。
“真不是骂你。”蓓蓓说。“深情还是薄情,属于体质问题。深情的人,总得学着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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