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在青鹞的怂恿下,众人仍旧去看了木偶戏。一出《莺莺传》看得青鹞大不痛快,最后还附着一段点化世人的说教。
青鹞嘟哝道:“这书生真可厌!”凌晨也是忿忿地:“要么说话算话,要么当时带她一块儿走得了。为着前程抛弃人家,可知不是真心!”
蒋坤听得“带她一块走”,心猛地跳了一下,仿佛得了些鼓励,却又不敢盯着凌晨看,只得假装还在看那台上的偶人。
散了戏回去的路上,正逢城中一位富户大寿,在江上雇了花船请人唱曲儿,还放了焰火。江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凌晨与青鹞兴奋地又叫又跳,一簇簇焰火在半空绽成了花儿,火光映在几人脸上,俱是满面笑容。
不知怎的,蒋坤希望这样的画面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南京的事已了,齐彦名便打算动身回文安去。蒋坤邀他结伴北上,横竖水路总比陆路来得快些。他嘱咐齐彦名在众人面前不要提起蒋鲲的事,齐彦名自然答允。
凌天行下一步去往苏杭,向船老大问知,这一趟到了镇江,不论南下北上,都需换乘其他船只。心下盘算着到了镇江,若蒋坤与齐彦名一起回齐家,顺便就在镇江向他们辞行。
这一晚,蒋坤迟迟不想睡,便坐在高处吹风。正碰见凌晨从舱房中出来,含笑唤了声:“坤哥!”
蒋坤也笑道:“还不睡么?”伸手将她拉上来。
“睡不着,起来吹吹风。”
夜空繁星点点。蒋坤道:“那就看会儿星星吧。”将披风解下来给凌晨披上,然后一一指给凌晨看,哪颗星星有什么名儿,有些什么神话故事。凌晨侧着头听得入神,嘴角不自觉地绽出一抹笑意。
风静悄悄的,船轻飘飘的。星光映在凌晨脸上,衬得她的轮廓愈发光洁、清秀,眼神也柔和得异乎寻常。
蒋坤原本正说着的话,突然就哑在喉咙里了。他面前的她,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
蒋坤咽了咽口水。这一刻思考或说话都是多余的。
他忽然低下头去,在凌晨额头上轻轻一吻。
咚!
凌晨觉得自己的呼吸和脉搏瞬间停止了。心脏骤然一紧,然后开始狂烈地跳动。
她有些慌乱,却并不想逃开,反倒有一股自己都不曾预料到的甜丝丝的滋味,如滋长的春芽般,从心底深处生发出来。
片刻的寂静。蒋坤也有一丝慌乱,匆忙抬起头。
凌晨耳根微微发烫。她移开眼神,没话找话道:“星星的名字真多啊。”
“是啊。”
“你怎么都能记住呢?”
“有个照顾我的仆妇叫春姨,小时候她给我讲的。”
“好像没见过她。”
“她后来犯了错,给撵出去了。你来的时候就不在了。”
凌晨实在接不下去话了,道:“接着说星星?我还想听呢。”
蒋坤定一定心神:“以后再给你说。看星星的时候还多着呢。”
又是微妙的沉默。
两人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星星。蒋坤忽然道:“晨儿,我们去京城好不好?”
凌晨笑道:“好啊,大家一起去。”猛地觉得有些什么不对,“怎么突然要去京城?一路上你都没提起过。”
蒋坤道:“彦名哥哥家在文安,离京城并不十分遥远。这一趟,我打算到京城去拜见一位长辈,求他引荐,谋个功名。我想带着你一起走。”
凌晨素知蒋坤不是那等倾慕功名的人,也多少听他提过父母是死在官军手中,不由疑窦顿生:“坤哥,你要从官?你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的。”
蒋坤有点紧张。凌晨的双眼看似平淡无奇,但是一旦盯着他看,自己好像就没办法再隐瞒什么。他留心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确信人都睡了,道:“晨儿,我现在与你说的,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压低了嗓门,告诉凌晨他的真实目的。
凌晨真个是又惊又气,既怕且忧:“什么?!”旋即意识到事关重大,一边控制着情绪,一边也低声道:“你怎么能把自己往死里送!也太鲁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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