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那个冷秋天呵你的手不能浸在冷水里你的外衣要夜夜由我来熨我织也织不成的那一件白又厚的毛衣奇迹般地赶出来到了非它不穿的时刻!那个冷秋天呵你要衣冠楚楚地做人谈笑我们一天天走过来谈笑,使好人和坏人同时不知所措迎着眼睛我拖着你的手插进每一个有良心的缝隙我本是该生巨翅的鸟此刻却必须收拢翅膀变一只巢让那些不肯抬头的人都看见让他们看见天空的沉重让他们经历心灵的萎缩!那冷得动人的秋天呵那坚毅又严酷的我与你之爱情1985|03|长春选自组诗《告别》诗人上午,我和许多人一起嘲笑诗,嘲笑它如同垃圾。唯有我的嘲笑是真的,因为我是诗人。我有积攒一切白纸的嗜好,有人说,我一定蓄谋着什么。不,不会。与街上的诗人比我已完全等同于路人。深夜,幡然失眠。找到纸和笔以后,连一个字也写不出。一个字也写不出,我沮丧如同败鼠。我终于彻底地明白,我在命中被选定做一个诗人。1985|04|深圳我看不见自己的光晴好的一个早晨。车轮和街都开始明亮。我的床上是太阳味了。我发现我没有我自己的光。没有自己的光也同样明亮你关上窗帘的时候有时能发出魅人的红色。靠在那里我还是看不见我自己的光。我叫你!两岁一样叫你叫你。叫你叫你叫你你该能把它指出给我。你的微笑成了一株发暗的枯茅草。我摇撼你阻止这枯笑。我要找到走过去很远了的幽深如穴的神色。很久很漫长车也没了。太阳也累了。我们从早至晚陷落在灰暗藤椅上。忽然你像落叶一样飘忽。向浩大的地面你说:我也看不见自己的光。1988|01|深圳我守候着你想哭泣的时候你的手臂是一只发抖的冷鸽子。我知道水流到人体里十分必要。太必要了它又想流出去。哭泣的感觉是误闯了玫瑰花丛的感觉。你不能掩着你的门阻止那迷人的鸟。黑暗里满是扑朔如雪的翅膀。它现在鼻子酸楚。看见一个人沉思它就受不了。这世界本来是水的世界柔软像你我的手。眼泪摸索过来死窗也会呀呀洞开。哭起来才真是动人。走到灯下面来我帮助你看见石头被冲刷呈现石头父母的硬光泽。1988|01|深圳不要把你所想的告诉别人人群傻鸟般雀跃你的脸渐渐接近了红色的帷幕。世界被你注视得全面辉煌。可我告诉你辉煌是一种最深的洞。无数手向你舞噪时会场是败园在你的风里颓响飘摇。想到我的提醒了吗?穿透我的白纸就能看见你那雪原灰兔的眼睛。不能原谅那些人萦绕住你盘缠住你。他们想从你集聚的奕奕神态里得到活着的挽救。不要走过去。不要走近讲坛。不要把你所想的告诉别人。语言什么也不能表达。拉紧你的手在你的手里我说:除了我俩没人想听别人的话。由我珍藏你一起绕开光荣无声地走过正在冻结的人群。但是,那是谁的声音正从空中袭来。1988|01|深圳你变绿后,我就什么也不写了今天早晨你走到棕榈树那儿。棕榈像海一样大片波动。突然看见你随风哗变成了绿色。你变绿以后世界一段一段枯燥。你用无数只手扑叫我。纸在空中应声凌乱。我写的诗纷纷走散乌云一样追随着乌云。现在我感受到你五岁小树般的眼睛。诗意全都苍老。中国字已经长胡子。写诗的人脚指头也有胡子。而我能走向你!路上有了太阳的影子。是今天早上那只新鲜的太阳。我想我变成一块暖和又生满青苔的白石头。石头安静体验随你变绿以后的湿润生活。1988|03|深圳不要帮我,让我自己乱我的手夜里睡鸟那样阖着。我的手白天也睡鸟那样阖着。你走远又走近。月亮在板凳上对着你的门口微笑。没有人知道我站,我坐都是一样的乱。平凡的人趿趿路过窗口。路上有许多幸福鼠洞。我看生命太繁忙。睡鸟醒来。树林告诉大家,树林很累。鸟什么都看见了鸟的方式从来是乱语纷纷。我的世界里不停地碰落黑色芝麻。没有泥土只有活芝麻的水。站得太近了。世界连一天也看不见我是一个自乱者。让我向你以外笑。让我喜欢你喜欢成一个平凡的女人。让我安详盘坐于世独自经历一些细微的乱的时候。1988|03|深圳我爱看香烟排列的形状坐在你我的朋友中我们神聊并且一盒一盒地打开香烟。我爱看香烟排列的形状。还总想由我亲手拆散它们。男人们迟疑的时候我那么轻盈。天空和大地搀扶着摇荡。在烟蒂里深垂下头。只有他们的头,才能触到紫红色汹涌的地心。男人们沉重的时刻我站起来。太阳说它看见了别的光。用手温暖比甲壳虫更小的甲壳虫。娓娓走动看见烟雾下浮动许许多多孩子。我讨厌脆弱可泪水有时变成红沙子。特别在我黯淡的日子我要纵容和娇惯男人。这世界能有我活着该多么幸运。伸出柔弱的手我深爱,并托住那沉重不支的痛苦。1988|03|深圳应该做一个制造者有一年他们命我制作麦子。我只有手臂成熟脸上生芒。又有一年他们命我制造麻绳。有许多时间思想缠绕乱飞。现在,我坐在天亮前写诗。你说我脸色不好。得了病了。得这病的时候你正从国南跑到国北。你说你在变轻我看见,我的病太重全因为喜欢上从失血时节飘来的一把降落伞。我的所有强劲全变成下落。我写世界世界才肯垂着头显现。我写你你才摘下眼镜看我。我写自己时看见头发阴郁,应该剪了。剪刀能制作那才是真正了不起。请你眯一下眼然后别回头地远远走开。我要写诗了我是我狭隘房间里固执的制作者。1988|03|深圳我走不进你的梦里靠在黑暗里注视你。看见你落进睡眠那只暗门。看见你身上沾着冬天的果子。你的梦拉皱我的白床单。趁你没有思想的时候把我的手放在你的手里。世界又暖又怪能有这么不同的两件东西。后来你讲梦你随着一辆跑车颠覆。见到无数绿血。你的声音空井一样骇人。我要掩盖井。双手伸出去就雾一样无力。能在晦暗早晨为你明媚。可是我走不进你的梦里。别阻止我哭。可能这个世界只是安排我带着水袋来注视。城中的自鸣钟没响。钟没响。但是,我该飞了。1988|03|深圳空闲的时候解释美妙的图画你说锁链是围巾。围巾是巨翅。你说巨翅忐忑不安。你说黑球是行星。行星学会明亮。你说人把脚站成木头。人要向异处去飞。你说话的当时天空偏远。瓷器向着远方发光。鸟全身装满了自由。地球握紧着磁力。电线封锁着流水。只有倾听着你。黄昏使你渐渐变淡。画面消失时有人颤抖我们终于不再说话转身回到窗帘背后。1988|04|03|深圳你站在那个冷地方雪下得很大。两千公里外你的雪很大。我听门把门听成了风。我听风又把风听成了你。伸出两只手推翻站着的全部事物。真想你突然灿烂地撞到我身上。等待最后等到发黑。我要收回我全部的金质听力。想到太阳聪明没有耳朵并且落山后也是独自一人。我坐下来世界又是一大瓶透明的净水。平静起来像一些碎纸上下自由。飞的效果使我重新接近辉煌。现在,我能看见了你站在那个冷地方。膝盖以下我摸到了四季的雪。寒冷把你包藏在其中。我想那一定充满了白的严肃。我会永恒地具有热的你。我们不说话的时候天空一片婴儿似的蓝色。1988|04|深圳半个我正在疼痛有一只漂亮的小虫情愿蛀我的牙。世界它的右侧骤然动人。身体原来只是一栋烂房子。半个我里蹦跳出黑火。半个我装满了药水声。你伸出双手一只抓到我另一只抓到不透明的空气。疼痛也是生命。我们永远按不住它。坐着再站着让风这边那边地吹。疼痛闪烁的时候才发现这世界并不平凡。我们不健康但是还想走来走去。用不疼的半边迷恋你。用左手替你推动着门。世界的右部灿烂明亮。疼痛的长发飘散成丛林。那也是我那是另外一个好女人。1988|05|深圳注视伤口到极大我信上说手指流血。写信是件潮湿猥琐的事。创伤早晨走来。红翅膀扇动墙壁。伤口明亮我眼前出现一只拱门。只有我还柔软。你走以后世界的质地突然生硬。睡在床上也会割伤手指。为你幽闭的血管顿时欢畅像打开了黑色音箱。用眼睛与伤口谈话花朵越开越大我告诉你我要携带生长着的伤口优美地上街。鲜艳地穿越红灯。红色不怕红色前前后后看见完整,也算一种刺激。没受伤的路人缩在狭小的衣袋里。严密又温暖无伤,使他们无聊得得得得,不断向外渴望。1988|06|深圳许许多多的梨子植物的声音在桌上光滑地演奏。像婴儿,站在燃烧的鲜红草坪上它苍白至死。我第一次听到植物的呼救。在我家甜橙似的灯罩下一双人的手灵巧透明一把敏锐的刀游动而来。你不能这样削响梨子!果实悬吊在树上随风自由。你优雅地转动着刀优雅地伤害。刀影巨形地走过在我身边突然游动出了活的强暴。我贴近看我的双手。观察我日夜喜爱的别的双手。只只充满杀气。但是有许许多多的梨子。树轻易地哺育又摇落它们。许许多多梨子的地球人们见了就叫渴。1988|06|深圳皮肤中浮现了红色晴朗的窗前我们熟苹果那样出现了一层好看的光。我知道它像蛭。要钻进我身体完美的内部。面对别的脸时我只能随它们笑。从这人到那人涌来涌去的光使我再也不想触摸人。我盯着我的皮肤。看它们慢慢又浮出鲜艳的颜色。无论冒充苹果。冒充灯。冒充女人。我都在胃以上紧紧地恐惧。露在外面很危险。衬衣空挂着我是一个被迫反光者。白天,在城市闪光的木鞋上我成为众目睽睽的大脚趾。脚趾在心里盼望那种朦胧如黏漆的日子。1988|08|深圳不认识的就不想再认识了到今天还不认识的人就远远地敬着他。三十年中我的朋友和敌人都足够了。行人一缕缕地经过揣着简单明白的感情。向东向西他们都是无辜。我要留出我的今后。以我的方式专心地去爱他们。谁也不注视我。行人不会看一眼我的表情望着四面八方。他们生来就不是单独的一个注定向东向西地走。一个人掏出自己的心扔进人群实在太真实太幼稚。从今以后崇高的容器都空着。比如我比如我荡来荡去的后一半生命。1988|08|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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