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油门一踩到底,又想抽烟了,掏出烟盒一看,没了。捏扁了烟盒,直接扔出窗外。迎面而来的一辆汽车打着双闪,我抬头看了看路牌,快要到了。
十几年前我来到海边时,被汹涌袭来的冷风吹得吸不进气,头直往后呆。我记忆里清晰记得,语文老师站在海边,指向身后,同学们,这里就是黄海之滨。当我今夜立身于此,还发现温度不比当年,风浪不小而已。我说我不怕被风浪卷走,那是假的,不过周围已经开始有许多企业兴办起来,有些人气,让我获得了点莫名的安全感。我倚着车门点起一只烟,感受着风,感受着浪,似乎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风口浪尖,无数的人影从我眼前划过,我不曾挽留他们,因为那太显做作。
我想了一想,我是有多久没有去看过了了了,一年,还是两年?他在里面是攻是受?有没有和狱友玩躲猫猫?开水喝得多不多?他还有几年可以出来?五年吧。当年我承诺他的两件事,我只做到了一件,我尝试过去写完那本书,只可惜我天生不是那块料。
我还能时常想到了了吧,只是次数越来越少。每当想到他,我总能记起我儿时的一件事情。我曾经拥有许多小伙伴,他们经常在看过一个动画片或者武侠剧之后就强烈的带入其中,当他们看过奥特曼的时候,他们就成立了奥特曼童子军联盟,还硬要拉我入伙。起初他们打算让我当奥特之母和奥特之父,带头老大说,你要一人分饰两角。个王八蛋,你这他妈是拿我当比目鱼嘛?我高风亮节,誓死不从,最后他们挤出了一个名号给我,葛雷奥特曼。我看了葛雷的资料,明明是60米,而他们的身高是四十米,我想那我和他们站在一起,应该是姚明和郭敬明站在一起的感觉。最后还是一个女同学替我排了困扰,她说,也许这个葛雷想进娱乐圈吧。
他们每天看完奥特们以后就想打怪兽,我记得很多天里我们都沿着马路边,狂追水饺店阿姨的小黄狗,泰罗奥特曼每次都冲在最前面,大喊不许动,站住!但是小黄狗从没站住过。起初的日子里,我作为一个很水的宇宙英雄,依旧能享以荣光。但是,很快我就受不了了,因为他们总认为一个有着惊天大阴谋的外星人藏在那棵老松树里面,然后让我去试探,我当时就傻眼了。他们总是责备我说,你真没用。
所以,我很不光荣地退伍了。
我想,是不是每个男孩子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他们想要兼济天下,想锄强扶弱,想匡扶社稷,想斩妖除邪,想一统武林。但是,我从未想过,因为,那些电视剧里,任何侠客的出现,总是会有人死,我怕疼,死一定是最厉害的疼。所以,我从来不想做侠客,我就想做没用的人,然后等着侠客来救我。
冻得受不了,我缩回了车里,也许是我对重工业产品实在没什么研究,我觉得这其实是一辆不错的车,我打开空调听着车里的轻音乐,在车里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因为一个电话,我的交际简单得很,即便当我出现时总被人前前后后的围着,独处时却没什么人搭理,我想陈烨已经离开,那打来电话的人不是王二就是我妈。
我接起了电话,喂。
嘴中酸臭的气味差点把我熏得又睡过去。
电话里是个女人,还有稚嫩的啼哭,女人说,是我。
我说,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她说,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我是林琳!
我一看手机,说,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号码换了呀,怎么又打电话给我了?
她说,什么又啊,我还是几个月前打电话给你的呢。
我说,是么?感觉就像昨天才打的一样。你找我有事吗?
她说,也没有什么大事,想请你吃个饭,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
我直接在饭店边的杂货铺里买了一瓶矿泉水,漱了漱口,就当清洁过了。一辆渣土车飞驰而过,空气诡异得变得清新起来。在阳光快要遮住我的视线时,我看到她走对面的街角走来,脸上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微笑,她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这个女人又美了起来。
我们点了很多菜,她说这个不要,那个不要,不能吃,会影响奶水的。
我看了看孩子,鼻翼一直在煽动,好像有话要说一样。我问她,孩子几个月了?
她说,五个月。
我说,才五个月就把孩子抱出来,外面风那么大,冻着怎么办。
她说,不会的,孩子的抵抗力都很好的,何况她喝得我的奶水呢,那就更强壮了。
我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你之前吵着要离婚的还,现在有了孩子,肯定
她打断我,呵呵,离了。
我说,还是离了啊。
她说,没有感情,再在一起也是白搭。我准备带着孩子去上海,去找我爸爸。我一个人养活不了孩子的。
我喝了一口果粒橙,说,也对。
她说,我喊你出来叙旧的,不说不开心的好不好?
我说,你说孩子将来会不会知道她的妈妈离婚后立马和前前前前前男友叙旧呢?
她一昂头,她肯定知道,因为我会告诉她。
我看着她的脸,嘴里吐不出一个字,只好低头喝果汁。
她突然神神秘秘的把头探了过来,哎,我之前梦到你了。
我抬起了眼睛,春梦啊?
她说,什么呀!是噩梦。
我说,是你杀了我,还是你们娘俩一起杀了我?
她说,不是,是一个梦,梦里有个东西,我也记不得它的形状,它好像没有形状。它把我将来会遇到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我,有好多好多恐怖的事情,但是我一个都没躲得掉,对了,在梦里我十八岁。我醒了以后,我就想,可能我过去就想过今天会是这个下场,但是我还是那样做了,你说为什么?
我看着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我说,你编的吧。
她没有说话,也看着我,笑了起来,呵呵,又骗不到你了。
我想告诉她,也许她说,没有骗我,我就真信了。我说,你现在连骗都懒得骗我了。
她说,嗯。
我说,你变了。
她说,我到觉得自己没变,只不过你从来没能看清我。
我深呼吸了一下,说,我这么多年来也梦到了你。
她像孩子一样笑了,哈哈,真的啊?你梦到我什么了?
我说,你在产房的床上,被子很白,但没有你那身白色的连衣裙耀眼,旁边的摇篮里有一个干净的婴儿,我轻轻地把孩子抱起来,努力观摩他的小脸,可能我的树脂镜片没有擦干净,每当我试着集中视线,视线就变得更加模糊。我只看到孩子模糊的眼睛,模糊的小嘴,模糊的鼻子。我轻拿轻放,太喜欢这个宝贝了。我转身过来,发现床上的你已经没有从前的魅力。你的床边坐着一个男人,穿着那件与婚纱登对的褂子。
我拿起杯子把果汁喝完了。然后沉默。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问我,然后呢?
我说,没有了,没有然后了。
她看着我的眼睛,问我,呵呵,也是你编的吧。
我躲开了她的目光,说道,哎,看来我也骗不了你了。
又是一阵沉默,我想不能总让女士救场,于是我开始犯贱了,我问她,我其实一直很奇怪。
她说,奇怪什么?
我说,我想不通我们怎么还能坐下来一起吃饭的。
她说,呵呵,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有坦诚相对过。
我说,你过去留的那些眼泪都是真的吗?
她说,是真的。
我说,你爱过我没有?
她说,没有。
我说,那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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