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淑贞坐在客厅里等我。
和从前一样,我不到家,她就不睡。
和从前不一样的是,今天她看上去不怒不火不急不燥,不但没有发脾气,还问我饿不饿。
我不饿,但想和她谈谈,所以说饿,我们一起下厨房弄了点稀饭,面对面坐着吃。
我不想拐弯抹角费事,直接问她:“妈,于天光真的是我爸吗?”
她低头喝粥,答:“是。”
“他为什么抛下我们走了。”
“他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情,自己走掉的。”
“什么事情?”
她抬起脸,盯着我的眼睛,冷硬地说:“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不要过问,我已经不想提那些事情了!”
然后就再也没话。
各自回屋。
我锁上门,把台灯的光调得很暗,躺在床上翻看白米兰给我的那个本子。
字迹潦草但大部分勉强能够辨认,记载的都是医药方面的东西,好像是本药谱,什么药草是什么样子,治什么病,有什么功效,简洁明朗,有些句子类似文言文的用法。每条款目前面都有一小幅画,画明该药草的样子。
可是越看越不是那么回事。
越看越他妈诡异。
比如某种药草后面就一行字:致发脱,容毁,不死。
另一种药草后面一行字:致心裂。
再一种后面是:移性别。
还有一种更离谱:声变,发乌,齿生,返年少。
声变。发乌。齿生。返年少?
我连着读三遍,刹那间就想到一个人。
乔兰香!
我们在乔兰香身上看到的所有细微变化,生出的所有不可解释的疑惑,都在这短短九个字里!
声变。发乌。齿生。返年少!
乔兰香正是这种情况!
如果这一条是真的,其它也势必是真的!
我捏着本子,感觉一身冷汗。
然后立即从被窝里爬出,坐到书桌前,用飞快的速度看,作记录。
这恐怕已经是一个连上帝都给不了准确答案的世界了。
这个本子颠覆掉所有曾经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和自以为是的了解。
我听见我的骨头都在发出颤抖的声音。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跟何志秦一起去医院看望石玲。
何志秦进医院大门之前跟我说:“你摒除之前的事情,我是指她失踪前对你的那种敌对情绪,你不要觉得她失踪是你造成的,有什么亏欠或者对不起,摒除所有这些念头客观去看她,然后跟我说你的感觉,我就不见她了。”
他把我送到病房门口,退到走廊那端的椅子边坐下。
我敲门,进去。
石玲看上去气色很好,身体也恢复得不错,正在和她父母聊天,脸上笑意盈盈,转脸看见我,眼睛里的活跃神色突然暗掉,立即浮现她失踪前对我怀有的警惕和敌意。
我往病床边走。
她把身体往后仰,并且死抓住她父亲的手臂,脸上有惊惧的表情。
好了,她现在不但知道我是谁,并且已经想起所有的事情,包括失踪前她对我怀这种态度的原因。
我喊她。
她应了一声,表情痛苦。
石岩警惕的目光在我们两张脸上游移观察,而石玲母亲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嫌恶之色,这是我以前从来不曾看到过的。
我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床沿边坐下。
石玲再一次把身体往床的另一边偏。
这副态度和动作真的让我很恼火,非常恼火!
既然你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么,摊牌!有什么话,有什么怀疑,都他妈给我说清楚!
我问她:“石玲,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她咬了咬嘴唇,摇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怕我?我很可怕吗?!我被鬼附身了吗?!”
她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
“或者还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再或者是你发现我做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她的神情渐趋安静,抓紧石岩的手也慢慢松开,但仍旧不说话。
我盯着她的眼睛:“石玲。有什么问题,你问。有什么事,你就说。你现在这个样子,首先我很难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应该这样对我!其次,因为你的缘故,我差点被常坤怀疑成杀人凶手!”
石玲淡淡地说:“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回去吧。也不用来看我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我走出病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石玲。
她正用一种冷静到骇人的目光打量我。
石岩脸上是惊疑和痛苦的表情,他太太,也就是石玲的母亲,安静地凝视着我。
石玲的母亲曾待我极好,几乎也把我当女儿看,可一旦我和石玲之间有什么问题,她立刻把我划成敌人,不问原由完全偏袒。
这是人类最本初也是最真实的母爱吧。
何志秦问我有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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