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平阔草地上,阵阵而来的风将赵政、王钺一黑一白的发丝吹起。王钺大笑道:“赵政,你小子是真的不愿意活了,居然向本座下挑战书?!你看,连风都与你作对,你站的是逆风方向,若是要向前来对付本座,风还会将你向后抬呢!本座现在担心你能否战胜自然之力?”
“王公公还是替自己担心吧!要将官帽戴稳了,若是不慎被政儿给打落,你站处所谓的顺风会将你的根根白发吹乱,散飘在脸上,先不要说还像不像个人,到时白发挡住了双眼,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赵政道。
“事实如何,马上就见分晓!”王钺话音未落,积聚内力至掌推出,赵政跃开,避过。凭他现有的内力,采用刺胸破腹之法完全化解王钺的掌力还办不到。王钺发来那一掌能将十丈远的树木皆击毁。赵政提剑迅速刺向王钺,他滑动身体,左挡右隔,如此拆了百余招,让在一帝观战的程小晴忧心不已。王钺不愿与他再耗战下去,将内力提升到臂膀上,他左膀隔开赵政右手刺来的剑时贯足了内力,将赵政弹退,王钺不失时机地右掌击向他腹部,赵政被震飞落到远处。王钺运功于掌,这一掌没有打向赵政,而是打向了来偷袭他的戴斗笠的黑衣人身上。王钺正在得意于“抗我者死”时,见来人是王天明,他那不自然的笑顿时被凝结。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义父一向视你为亲子,你为什么要背叛义父?”王钺冲王天明大声吼叫道。
“义父,你早已众叛亲离,你的所作所为已失去了道义,只要是有良知的、有热血的人都不会再追随、听命于你。”王天明的激愤之言带有沉重之感。
“胡说!有那么多的人追随本座,有万万人唯本座之命是从。你这个叛徒,待本座收拾了赵政那小子再来处治你。”王钺话音刚落,就见飞来一剑,待要避开,却迟了。头顶的官帽被飞来的利剑击落。原来当王天明手中的长剑被王钺打落在赵政面前时,他突然灵机一动:若将内力贯于两剑上,一剑指天,一剑脱手击向王钺,再现驰舞重剑快而猛的威力。王钺见他那招势,暗叫糟糕,赶忙运功,施展般若神相功护体。赵政只得运功与他对掌抵制,赵政虽练就了他师公留下来的内功心法,但与王钺数十年的修为相较,还是相差甚远。王天明持剑刺向王钺背部,不仅无法刺入,反而被粘住,无法抽出。眼看着赵政与王天明那越来越吃力不济的神情,令程小晴焦虑万分,她知道王钺的死穴所在,但范围太小,如果用较大利器刺去,根本行不通,无法刺进去就会被挡回来。
时至午时,太阳的光格外的刺眼,程小晴不自觉地转了个身,背斜向着光,映在草地上的倒影让她灵光一闪,发簪!这不就是对付王钺最佳的武器么?尽管她知道,击中王钺死穴的人会因他强大的反震力将自已的心肺震碎,绝计活不了。她对这个世界依然留恋,还有好多事好多人值得她活下去。甚至于连亲生骨肉的面都还没见过,但见与王钺正面交锋的赵政已是命悬一线,又见不知何时出现的李佺贞那双已频临绝望的眼,她便不再迟疑,从乌黑的发丝中取下金钗,以准确的手法射向王钺的死穴——颈窝。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王钺无比的震惊:他没有想到,有人会知道他的死穴,更想不到那个知道他死穴、用发簪刺向他的人会是他自己一手养大、调教出来的程小晴。
先是失去人心,接着是众叛亲离,他从一个护主、忠于大明的人变成了一个叛臣、逆臣。气恨交加的王钺就如一头发疯变狂的狮子,他仰天长啸,使尽最后一股力道,将赵政、王天明震摔于地,他自己也因力竭而亡。王天明泪溢满眶,虽最终杀死王钺的并非是他,但自己最后也背叛了他,也决心要杀死他。想起他的养育教导之恩,他就感到阵阵的难过,他抱起王钺的尸首,向着远方走去,他要将他掩埋好,向着南面的方向。李佺贞见赵政无事,欲跑去抱紧他,可她的脚步却没有移过去,而是向回府的方向,她看到赵政已将奄奄一息的程小晴搂于怀中。这一次,她没有感到一丝妒忌与伤悲,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程小晴用自己的一命救了赵政一命。今早,赵政来赴战时,对她说的那番话:佺贞,政儿马上就要与王钺决一死战了,可惜你看不到,但政儿知道,你一定能够感受到,能够感受到政儿的危险,也能感受到政儿的胜利,政儿一定会回来,与你一起白头到老。她深知,只要他活着,他就永远属于她,一生都属于。
搂着程小晴绵软的身子,赵政内心阵阵翻腾,除了撕裂般的痛,他的心就一直往下沉,他不要让自己有这种感觉。偏偏袭上心头的,却只有这种感受。此刻的他,什么都明白清楚了,但是一切都来得太迟,他已无力改变,而这种无能为力,将成为他终身的憾事。将她抱得再紧,也留不住她,只怪自己曾经未将她抓紧,此时的他,心绪大乱,可谓集万般悔恨于一身。
“……”,程小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吃力地触在赵政耳边说着,“政儿,小晴不想……不想让你感觉……感觉到小晴的身体在渐渐地冷去。政儿,你会吹曲子,但小晴从来没听过,引为憾事呢!政儿,你……你能吹给小晴……听听吗?”赵政缓缓放下程小晴,将她靠枕在一棵浓密的大树根上,浅浅一笑,程小晴兴喜着闭了眼:“政儿,你多吹几曲吧,小晴想……想一直听下去。但不要问……小晴其中的……曲意。”
“你说的一切我都会答应的,你,你……”赵政眼中噙泪。笛声曲转幽扬,如空谷回音般,时时绕人的耳侧。一曲终了,再一曲。风竦竦地吹,叶片纷纷堕下,有如秋风扫落叶般。几个时辰过去,黄昏已至,落日的余辉如带血的朝霞。飘落的叶片盖住了程小晴那已被吹干的泪水。赵政停下,吹得时间久了,可能会有损视听,他抱起她,他已经感觉不到她身体的温度。
“小晴,你不要让政儿感受到你身体的冷去,不让政儿感受那份失去的痛。但这样,政儿就不会有了吗?”在他心中她永远不会退却,按照她最后的心愿,带着她缓步向西山而去。
而赵中啸在这场生死较量之初便接到了匿名的信,要他单独去一个偏远的地方,方能让他见到他的亲生儿子,他自然不敢怠慢,严格按照匿名信中所书要求办。他从心底并不焦急别人会怎么对待他的孩子,他已猜测出,要挟自己的人就是方玉妍。相比较而言,他倒是更关心王钺与程小晴的安危。他很清楚程小晴一定会助赵政而背叛王钺,他不愿看到这种场景,不愿他们反目成仇,更不愿看到他们任何一方受到伤害。
如此一来,他真的看不到了,倒似乎是解了他的烦忧。他依对方吩咐,辗转换了四五个不同的见面地方,方玉妍总算将孩子交还给他了。他都来不及去想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他与程小晴的亲生骨肉?不过是方玉妍交给他的,他就从未怀疑过。急急赶赴城郊那块王钺与赵政最后决一死战的地方,这里已无人,四周的破败不堪的景致告示着刚刚过去的一场激烈的惨斗。他心中极为忐忑不安,叔叔在哪,小晴又在哪?他心急如焚,茫茫然,不知该向何处去寻。抱着沉睡中的孩子,漫无边际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西山。
一片荒芜的山野上,几座无字的坟墓格外的刺目,尤其是新垒起的一座土坟,缥缈而又悠远的笛声,似有似无。寂寥落漠占据他的整个心境。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是什么感觉,也不知自己迷失了多久?
“她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立于坟前大口喝酒的赵政说道。
赵中啸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直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孩子醒后的啼哭声将赵中啸的心神从遥远的地方唤回:新坟处插着一柄剑,是他,是赵政一贯使用的那柄,风吹过,剑穗时不时搭抚在新立的无字木碑上。若不是手里抱着孩儿,他会立刻刨开那堆让人刺眼的土堆。
“你说小晴在里面,我不信,不信。”赵中啸大声叫道。
“小晴是华阳公主与驸马的女儿,我将她的灵魂葬于此处,她的身体,我将她放在竹筏上,顺着水流走了,她喜欢这世上的山山水水。”赵政道,他的心不曾停止过的痛。
程小晴是华阳公主的女儿,自己天天与她朝夕相处,居然完全不知情,原来她对自己的爱与友好更多的是亲情。赵中啸想着,一阵难受袭上心头,几乎要使他站立不稳。他抱着孩子顺着水流寻找,他想一定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孩子。寻到第三天,始终没有找到,在一深山潭水边,看到了一个竹筏,上面布满的花还是那么美,一点也没有凋谢,也没半点零乱,只是竹筏上没有人。
小晴,你去了哪里,你知道我跟孩子都很想你吗,你就这样走了,还没见到孩子一面,还没给他取名字呢!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带大孩子,我们总有团聚的一天。赵中啸带着这样的心思走了,离开了京城。而赵政每天都抑郁寡欢,他没有一刻不想离开京城这片伤心地,而种种原因让他又不忍离去。这天,他终于下定决心,给了李佺贞一纸休书。
“佺贞,政儿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国公爷与你哥哥临终时的嘱托。”赵政看着李佺贞泪如雨下,不禁有些自责。
“政儿,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也不在乎是否有夫妻之实,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好了。”李佺贞痛苦难当,她心里知道这次是真的要失去他了,做什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我努力,也尝试过。但我真的没法做到,佺贞,对不起,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赵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要浪迹天涯去了。
“政儿,我会等你回来的,一直等。”李佺贞对着远去的赵政背影喊道。
方玉妍扶起李佺贞,替她擦干眼泪,道:“贞儿,别难过,政儿他会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相信姐姐。”
“姐姐,你不要走,政儿已经走了,你不要再离开我,我们一起在赵府等政儿回来,好吗?”李佺贞望着方玉妍恳求道。在李佺贞看来,方玉妍与赵政有一种超乎亲情的感情在,只要方玉妍在这,赵政尽早会回来。方玉妍知李佺贞心思,但她深知赵政是因程小晴的离世而走,根本不会因自己而回,可为了安李佺贞破碎的心,她愿意给她这个希望。她自己又何尝没希望着呢,她坚信赵政会回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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