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死……”不觉低下头来,失望地看着那道微弱湖光间所倒映着的另一个自己,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命不由己的非凡事实,而用力地摇了摇头,那些经由自己所抛弃掉的所有觉悟,如今此刻,却也早已不复振作、消失不见:
“到头来,我却是仍旧存活于世间,及至……这座莫名的深谷。怪不得娘她……会在那个时候对我露出微笑……想必是知道了我难解心伤、离世莫展的决意,终究不予实现的事实了罢……”
仰望着天际,那裂缝间恍惚真实存在着的、一道别样的光景,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番简单,令人心舒、意得于满。然而纠缠着的……那途经师门当中所经历过的、种种的一切,他都已无所知晓,自己究竟还有什么未待完成的事情,来值得自己反复思量、及至耗尽心力去实现、去倾出?
为了梦想而奋斗着、为了信念而坚持不懈,然而屡经碰壁之处,便是屡过深重、不得回首,越是倾心深入、便越是惨痛不已、身心皆濒消亡。毕竟自己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方才十岁不到的孩子,可却要承受频发殆至、如此几经沉重的苦难,他实在不能够理解……
自己存在于这道世间所需要争取的东西……甚至,那自己存在于这道世间所真正缺少的东西,对于自己来说,究竟都应当是什么?对此,他已是迷惘深忧、不得辗转。
坐落在了原地间,倚靠着边角处的岩壁,思考着那一道道令他琢磨不定、离奇至深的问题。这匆匆的时光,很快便伴随着这道无尽边际的天空,渐待吞没住了悬挂海角当空,那道夕阳所残存殆尽的最后一抹余晖,依渐别离逝去不见。
可他……却也是仍旧不得想透。
……
夜晚,璀璨的星光,如播撒的玲珑一般绮丽,连同着那道反是清冷、皎洁的月光,透过顶岩外围间的缝隙,接连倾注在了这道幽静、了无生息的深谷当中。可未曾料想到地,情景,却出乎他意料地惊叹再三、焕然一新。
临至夜幕降临,只见此刻周边,一道道光滑的岩壁,竟在这道月光的投射之下,屡屡斑驳、几经折射、泛起了一阵青莹透亮的光泽来。而待他反复游移着那道好奇甚许的视线,定落在了这四周间的景象处时,却又是不禁惊讶再三了起来。
经那缝隙依渐投射下至的点点星光,顺随着月光折射的轨迹,徘徊在了这来回反复、无从间断、投影斑驳的状况之下,那光滑岩壁上依渐黯淡的青光,竟却又好似充盈着灵力一般,色泽由青,依渐转变至幽蓝的光调,而黯淡的辉光,即刻竟也变得明亮、清晰。
整道深谷的内部,顷刻之间,也不禁变得亮堂了甚许。
“想不到白天看似平淡无奇,到了夜晚,这些岩石,竟却反倒能够投射出如此一番绮丽的光泽来……这个地方,还真是稀奇。”不禁抚摸了摸,岩壁间这些透青泛蓝、映现着绮丽光泽的岩壁,他不禁叹为观止。不过……
此处鲜为人知、极为隐秘之至,斑布着的这些青石泛滥的岩壁,却也并没有引起他过多的好奇与注意。他只是仍旧身觉无力地靠坐在了这处角落的岩壁旁,仰望着头顶那道缝隙之外的景象,璀璨星天、月逐苍穹……或许,这冥冥当中机缘巧合下的一切,却都不过是依渐消磨着——他那道深觉毫无意义的生命,直至终结的时段由而减缓一二了罢?
而不禁返思起——那往日……曾在孤村当中令他记忆深刻、依稀难忘的一切:
……
两年前,位在孤村后山间的一道平丘上……
一座坟前,俨然伫立着两道身影,一长一小,不觉甚是沧桑、落寞:
“独孤伯伯,这是……”看着土坟前——这道莫名人讳的墓碑,他不禁向他问道。
独孤雉陌的神情却显得有些失落,而视线也始终都未曾脱离那道墓碑的上头。不过,强忍下了心境当中——那抹不堪回首的悲伤,他却还是勉强着性子,向这可怜、方才六岁的孩子说了一句:“这是你娘的墓,默儿。”
“娘?”听罢,即是一声莫名由感、至深心愧的惊叹,他却似乎并不敢相信,这道甚是恍惚、然却又显得如此突然的事实:“我……我有娘吗?!怎么会……”
“是啊……”然独孤雉陌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这道虽显寥落、却是干净整洁的土坟,心中,难免浮生几经惆怅的波澜:“那个时候,你娘才刚刚生下你不久,身子却太过虚弱,便就撒手离开了人世……而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在离世之前,将你托付予我。很抱歉,默儿。伯伯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情。”
“这是何话?您,何必向我道歉呢……独孤伯伯。”哪知他对此却丝毫没有半点在意,那无从追究便已是感激涕零的目光,当即竟又定落在了独孤雉陌的身上:“虽然我不明白,您为何要瞒着这件事情,但我对此却完全没有任何的顾忌。毕竟对我来说,有没有父母,在这世间早已无关紧要,因为您和独孤伯母,就像是我的亲生父母一样,悉心照顾予我……对此,我已是感激涕零。”
待他此言说罢,独孤雉陌那失落的神情,此刻却也即是有所消转、悦纳了些许:
“呵~可快别这么说了,默儿。你娘把你送到了这个世间,对此却是毫无保留地离去,已是极不容易的事情了。你要感激涕零的人,恐也应当是她才对吧。伯伯和你伯母,只不过悉心照顾你长大而已,毕竟这不但是为了你,更是为了你娘她……生前所托付于我的遗愿。虽说是如此,可伯伯,却也还是待你如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只不过世事难料、人祸终毁,太多的事情,你都无从知晓——它本存在于这道世间当中真切存在的意义。不过……”
“独孤伯伯……”独孤雉陌言至半止,他的思绪当中,却已是惆怅万千。
“伯伯只希望你能够记住,默儿:往后在这错综复杂的人世间,许多事情都是难以率先预料到的绊脚石!因为,它们随时都可能绊倒我们,而待重新站立起身来发觉时,行进的方向也早已变幻了一番模样,这才以至于令我们措手不及、回神方悔。但有时候,有些出乎意料的情形,却往往能够改变你的一生,将你从逆境的道路上绊倒,待站起身之时,却又是一番全新的景象。只不过人世沧桑、乱迹纷纭,这样的机缘巧合,谁也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你娘的此生,就是一例……”
……
那天,独孤雉陌所说的话,对于仍旧年幼的他来说,或许意义非凡、亦或许受益匪浅。不过由近所经种种之事端、所料种种之变节,终究……却也都还是不得不迫使他,在自己的道路间屡屡跌倒,反复起身不得拭目而待。
对此,他早已是感慨万千:
“独孤伯伯说的不错:在这世间,太多的机缘巧合,都为人所无从预料、捉摸不定。而就连这道深谷当中也是意表非凡……一切怨恨与遗憾,均起于我之手,几经波折辗转,又至此番境地,我还能够说些什么呢?冤冤相报,却也已是恍若隔世、永座深谷,这一切的意义,究竟何在……唉~”
亦是不禁俯首叹去。凝望着头顶当间,孤沉的寂夜,只待消转、浑朦待逝,星光却也恍惚葱茏播撒的仇怨,久久不得安息频殆。连同着周边这一道道反复折射、不断泛青辉芒的光滑岩壁,月光早已是掠去了他的凄寒身影,随着这道皎洁的深谷湖泊,浮光跃金,静影沉壁。
而懵然间,掌控着双手间,那道已然不见踪迹、销声匿迹的灵力……
“咣——!!!”一拳砸向了这道坚硬无比的岩壁间,这濒临破碎的绝望与无奈,终究却还是纳入了这道混沌虚无的漩涡当中,消散流逝:
“老天哪老天,您为何不让我就这样干脆一死了之……却又偏偏,要把我带到在这道空旷的深谷当中,得存于世呢?我纵然已失去了生存于这道世间的意义,如今苟活,却又是如何待起?能否告诉我?!为什么……”
极度愤慨不公的事实,再度焦躁的心绪,迫使他的心境再至濒临崩溃的地步。他不禁仰天长啸……然而与此同时:
星……沉……
“我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世间受苦受难……可如今,您却要我苟活,让我滞留于此、再受饥寒交迫之苦,不复堪言。蛇蝎心肠的老天哪,您到底还待我如何去左右,这道凄惨至深的命运?!”
星沉……碧落……
“您倒是开口说话、回答我的问题啊?!!这一切……毫无意义,究竟都是为了什么?!!求您放过我难道还不行吗?每复睡梦当间均是如此境地,我已经不想再听到那些同门师兄弟们亡灵的纠缠了……我不想!!!”
凄清、寂寥的空灵深谷当中,频频躁动着他的回音,来回斑驳于这一道道光滑、泛透着青光的岩壁间,不时辗转流淌、不复将息。然而就在此时此刻:
……
星沉碧落……宿阑珊……欲无殇,意犹寒……天惘星阙……情义两茫难……长雪牵阳……空际去……蝶恋花,舞寒蝉……
……
委婉辗转,空灵荡漾。
那另一道本该逐渐濒于消沉的声响,孰知却在这个时候,恍惚那道宁寂湖面当中绵薄空灵、轻柔荡度的涟漪,微微泛起,余音袅袅,一并流淌在了他的耳间。再一次地,不觉如此熟悉,却也不觉如此地亲切倍至……
恍然间,他不由得停下了那道宣泄而出的焦躁与绝望。仰望周身这片空灵的深谷岩壁……宁静地倾听依旧:
星沉碧落……宿阑珊……欲无殇,意犹寒……天惘星阙……情义两茫难……长雪牵阳……空际去……蝶恋花,舞寒蝉……
“这个声音……”不错!
他忘不了……往日正是这位女子的吟游,消转了他心间缕缕存恤的失落与苦恼。不论是练功时的心浮气躁、还是身心疲惫时的闲暇空隅,每当夜晚临至,寝阁院落间勤加行功“九玄破法”之时,每经心浮气躁、无法凝神静心,这位“不请自来”的稀客,总能够凭借那道空转灵韵、纯朴清实的吟游之声,消解他心间的焦躁,得以专注行功、功达渠成。
然而再一次地聆听着这道熟悉之声的所在,他难以置信,甚至也不由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产生了幻听:
“是‘星沉姐姐’?!!怎么会……”“星沉姐姐”——这正是他对那位奇声女子的昵称:近在咫尺,不会错的!这声音很清晰……比我曾在那寝阁院落当中修炼时,所听到的还要清晰许多!那位女子,往日时常是听闻其声、却不见其人……难道说,她也是因为置身在这道深谷里?所以不为人所知晓么……
然而待他左右四顾之时,那道声音,却又不觉忽然间地消去了宛转空灵的声响,不见其踪、销声匿迹。而青光泛滥的岩壁四周,却也是仍旧不见其人影所在。
她真的就在这附近吗……如果能够找到她的话就好了!话说那些日子以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帮助,我也就不可能成功地行功‘九玄破法’、积蓄深厚的灵力,也就不至于会击败乾霸、一雪前耻……
他仍旧不愿放弃……只见他来回地在这道深谷当中转悠四顾,沿着这道岩壁反复地摸索着动向,可是,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不过,迫切希望与其见面的念头,不知为何,却在这一刻,淹没住了那一道一道——原本存恤在他心间当中所有的疑问。
此刻,他似乎方才得以感受到,自己那还应当去做着某件事情的意义所在:
……
“‘星沉姐姐’……默儿真的很想见您一面,默儿要当面向您道谢!拜托了,就让默儿看看您的真面目吧!!!为何不让默儿看看您呢,您到底在哪儿……啊?!”
……
就在他反复摸索着这道岩壁、奋力寻找着“星沉女子”踪迹的同时。忽然之间,这个时候,指尖一阵惊触、缩回了身来,岩壁的上头,却似乎被他摸到了什么奇怪的痕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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