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联老兵的遗物
等着维奇红着眼睛跨过楼梯上的两具伏尸,稳平长矛直冲上ji馆二层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激烈的厮喊声都已经平息了,他耳畔尽是些错乱的濒死惨嚎,以及邦联兵求饶时的变调音。
并且这些声音一股脑的灌入他的脑中,让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只得让自己的视线往四处落去,观察周遭的环境。
他首先就看到几个裸胸露yin地女人,纷裹着昵布毯子,埋头抱缩在床板上瑟瑟发抖,口中嗬喘着凝成白雾的呼吸,聚光的瞳孔里满写着惊慌与害怕。
然后维奇又盯着些面目狰狞的士兵们,他们全皆使用着长矛,逐个检查阁楼上的邦联兵尸体,只要还没死的都会发泄一般狠狠的补上几刀,以致后者淌出地血里似乎仍带着恐惧,在拼命往地板的木隙间钻跑,又直往底层逃落下去。
而混在这片纷乱环境中的另一个声音,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你过来。”
维奇顺着呼唤声侧脸瞧去,就看见一个靠坐在石墙壁上的邦联老兵。
这个邦联老兵正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粗喘着,引得汗湿的头发从前额披散下去,盖住了半侧脸,再有一只紧压着胸前伤口的手背上,布满了深青sè的凸筋。
而且他喉肺里叠响起地声音,是如此的骇人,以至于连维奇都知道,这个邦联老兵已经是伤得很厉害了。
随后没来由的一阵同情,以及对邦联老兵意图的好奇,让他暂时抑住脑中的敌意,又压低了闪光的矛尖几步过去蹲下,戒备着对方手臂上的动作。
“恳求你怜悯我,帮我个忙,帮我…帮我把它……带到麦垦沓溪……,”邦联老兵断续说着,艰难的从脖颈上扯落一条银亮物,猛塞入维奇的手上,“找一个咸盐干酪铺,带上它,带给……我妻子。”
然后邦联老兵又挣扎出浑身的力量,费着劲将腰间的匕首,压入维奇的手掌中,再用一对光泽黯淡的湛蓝sè眼睛,盯着维奇说道:“你该拿走这个的,…拿走它……,是你…,你应得的。”
之后邦联老兵口中再有断续的句子,则变成了一些含糊的音节,很快的连眼神中不多的生机,也迅速枯萎下去,并在呼出了最后一次长喘后,眼球已经是凸顶着不会动了。
这让维奇当即便木愣了好一会,直到低头瞧了瞧自己掌内平置地匕首,才弄明白自己接受了一份遗物。
随即他就下意识的用颤抖地左掌,盖上邦联老兵苍白的额头,将对方的眼睑合上,然后再瞧邦联老兵方才塞入自己手握中的,另一样坚硬物。
跃入他视线内的,是一条泛旧sè亚光的黄铜短脖链,链尾上缀着一枚尖圆形的扁片吊坠。
而邦联老兵身上的血迹,正像是层红油似地腻稠在金属件上,任凭他的手指怎么努力擦拭,都无法将上面的滑涩感抹去。
接着他就发现了吊坠上的压簧片,小心开启之后,扁片吊坠便在手指间一分为二,露出里面一张彩绘地半胸人像,继续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因为在半透明的石英片下面,画地是一个盛装的年轻女人,头戴着蓝sè的宽边檐遮帽,上摞着或红或黄的彩sè鲜花,衬托着画中女人的高额长窄脸,更显出一份异xing的魅力。
“咸盐干酪铺,麦垦沓溪。”维奇反复默念这两个词。
前一个应该是指制作咸味干酪的地方,后一个则明显是地名,但他遍寻过大脑中的记忆碎片,却仍旧感到有些陌生,应该不是鲁瑟塔半岛上的地方。
而就在他将这个女人半身像,与邦联老兵提到的目的地联系起来的时候,一连串楼板上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边,然后先进兵尤根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别发愣了维奇,继承官命令我们清理干净尸体,你抱这老家伙的脚,我来抬他的头。”
……
维奇跟着尤根一路抬着邦联老兵的尸体,回到早晨第二旗队才出发的河洼地时,他就发现在石堤矮墙的边上,已齐摆着不少具尸体,而三两成群的士兵,正排在一线靠河的软泥上,挖开一个接一个的长坑。
接着他便耳听见先进兵尤根的嗓门,远远的朝向石堤处嚷喊起来:“谁那有坑能挤一下?我这儿有个邦联兵。”
而趁着尤根说话停下步的档口,维奇将自己的视线落向石堤,往一具具尸体上掠去。
他心下粗粗估莫了一个数,大概能有着二、三十具尸体,全都被解除了武装,不仅剥去了鞋子还除去了衣裤,让维奇在一时根本分辨不出死者的身份来。
因为他们都好像是在油锅里,被翻过好几遍的条糕一样,浑身都擦着黄土,又夹杂着刷了白漆一般的肤sè,充满着一种地呆板,并且在这些颜sè之外,则是戳触维奇视线的血红sè。
有的尸体缺了半截子腿,湿cháo湿cháo的露出森森的骨头茬。
有的尸体折了手臂,手肘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使得骨折处犹如荆棘似地从皮肤底下长出来。
有具尸体的脑袋索xing就被削去了一部分,裸出头骨内部的胶凝质,维奇甚至看见有些虫蚁在豁口处爬来爬去,将它当做一处取食口。
“我们的人往左边抬,邦联兵往右边挪。”
然后维奇就看到继承官岗铎一边回答,一边提着个亚麻袋走进他们,双手还不断用一支碳笔在羊皮卷册上做着记录。
“短剑、标枪、靴子、毛呢衬、盔和甲,全部上缴,还有能剩下的零碎也别一起埋了,免得镇内的女人,回头再把坟头一个个给扒开来。”
“遵命,继承官。”首先是先进兵尤根回应着继承官岗铎的命令,行了一个干脆的击胸礼。
“遵命,继承官。”再响起地则是维奇的声音,以及他右拳捶在左胸武装衣上的闷响。
最后他就看见继承官岗铎从手提着的亚麻袋里,攥出了两个纸包,第一个塞到先进兵尤根的手上,另一个犹豫的递给了自己,便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就往镇内返去了。
而就在之后,维奇独自处理尸体的时候,陆续有第二旗队上的士兵抬来更多的阵亡者,集聚向河堤处理尸体。
并且大部分活人不是闷了头挖坑,就是对着死者默默静立,使得气氛越发肃穆,直到先进兵尤根的声音再响起来,又引起了一番讨论。
“旗队长的位置,就该让给岗铎来坐,”先进兵尤根放高声音,足够让河堤边的人都听见,“他和邦联军斗了三十五年,知道该怎么打仗,不像旗队长只照死命令做事情,迟早会害死我们的。”
“那你可得先把自己的那根家伙洗干净了,”回应尤根的声音又尖又涩,并且还在故意学着鸭子叫,“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你只要让将军的屁股满意了,旗队长可以让你尤根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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