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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塞菲洛丝 八(1 / 2)

夜晚从未如此漫长过。

坐在摆满食物的桌面上,就着快要燃烧到尽头的蜡烛那可怜的微弱光亮,看着父母与弟弟脖子被扭断的尸体,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

上半夜屋外震得房梁灰尘都簌簌落下的巨大悲鸣,与此刻死一般的寂静,这之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反差感,又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

即使对心智最坚强的成年人来说也是未免太过惨痛的经历。

已是一滩烛液的蜡烛终于“滋”的一声熄灭了。

银色的月光从窗户投束进来,正好铺洒在整面餐桌上。十字形的窗棂影子烙印在跪坐于桌面的塞菲洛丝身上,在她的对面,耷拉着脑袋的亲人尸体上半身被黑暗隔离在月光之外。

膝盖被粗糙的木制桌面硌得生疼,双腿也因长时间的压迫而有些发麻。已经不再流泪的塞菲洛丝想要起身,却又觉得身体重若千钧无法动弹。所以直到现在,她只是垂着头,也像具脖子断掉的尸体似的,一直呆坐着。

因为贪生怕死而抛弃了亲人,抛弃了两百多条生命的罪恶感啃食着塞菲洛丝幼小的心灵。更让她感到痛苦的是,她清楚地知道,假如再让自己选择一次的话,答案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从选择开始到现在,她对亲人与村民的死竟然没有感到过一丝悲伤,这才是最令她痛苦万分的。

塞菲洛丝不会忘记,在做出选择的刹那,浮现在她心中的情绪不是对亲人的愧疚,也不是对伊斯特的憎恨,而是确认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续的窃喜,以及答案脱口而出时,那一丝晦暗却不言自明的解脱。

伊斯特用一个残酷的选择题,撕下了塞菲洛丝心灵中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假面。

塞菲洛丝终于明白了伊斯特真正想要她背负起的东西是什么——

啊,原来我竟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

啊,原来我竟是如此冷漠的一个人。

啊,原来我竟是如此丑陋的一个人。

这份充满劣等感的自我认知,就是伊斯特用两百多条人命烙在她身上的永世无法洗脱的印记。

“啊,肚子饿了。”

跪坐在桌面上的金发女孩用比月光更加冷淡的声音嘟囔着。她粗鲁地用手抓起已经冷掉的食物,对着三具亲人的尸体,咀嚼起来。

.

时间不会因个体感受而真的减缓脚步。

月落日升已是清晨。

科恩村外的大道上,一队策马奔驰的队伍突然急停下来。近百人勒紧缰绳的动作犹若一人,显示出这支队伍高超的骑术。

这近百名骑士皆身着蓝色罩袍,在罩袍外露出的四肢可以看到金属本色的铠甲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每名骑士被胸甲撑起的罩袍胸口处,无一例外都印着象征圣灵教廷的凯尔特十字,而在他们被甲胄包裹的右臂肩头,一枚两个眼窝分别伸出蛇头的漆黑骷髅符号异常刺眼——这是“记仇者”圣骑士团的团徽。

“闻到了吗,有股血腥味儿。”

在队伍的首位,一名被骷髅造型的面甲遮住脸孔的骑士低声对身旁的同伴说道。仅从外观上来说,他与其他骑士并无二致。

“是的,百骑长。是从那个村子里传出来的。”

同伴指着离大道不远处的科恩村确认道。

“去看看。”

百骑长音量不变,话一说完,便率先抖动缰绳离开大道。百人的骑士队伍井然有序地紧随其后,全程没有一人有多余动作。附加在头盔中的通讯装置让圣骑士长官能将自己的意思清晰地传达至每名下属耳中。

虽然九大圣骑士团的人数与侧重领域各不相同,附有各种炼成阵的全身甲却是所有圣骑士的标配。维持数量如此之巨的炼金装备,由此也能看出圣灵教廷底蕴之深厚。而为了同教廷抗衡,后起之秀的东方巨头兰托尔帝国则只能集全国之力,发展高端大型的“决战兵器”,以不对称的战略方式来尽量填补双方之间的差距。三艘飞空战舰(报应号已经在迦南坠毁,现在只剩两艘),神秘而又威力巨大的达摩克里斯就是这种战略思想下的产物。

简单来说,在单兵质量上,是圣灵教廷的绝对优势(只是圣骑士与帝国骑士的比较,教廷的常规武装教卫军的装备待遇和人员素质同帝国征募兵大致相同,而且数量也是教廷占优);而高端武器,只能说帝国在某些领域暂时领先,教廷能在数千年间屹立不倒,靠的可不只是简单的蛮力。

视角拉回记仇者骑士团的这支百人队。

当看似随意实则已经提高警惕的骑士们进入科恩村血腥味最浓重的中心时,这些曾在无数腥风血雨的战斗中生存下来的骑士们愤怒了。在村中心的那块面积并不算大的空场上,他们看到了真正的尸山血海。

残肢断臂摞成一座一人多高的小山。不知被什么力量压扁的尸体散布在尸山周围,和着血水,将空场的土地化作一片血肉泥泽,就连马蹄都深深地陷了进去,发出令人作呕的“啪叽”声。

从尸山与村子里整洁的环境对比可以看出,这些人是聚在空场上之后才被一起杀害的。骑士们想象不到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力量让这些被害者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待杀戮开始。是的,他们当然不会了解,在伊斯特狂气制造的幻觉中,想要完成一场屠杀是多么容易的事情——被狂气产生的心魔所困,村民即使满怀死期将至的恐惧,他们也只能人挨着人地站在狭小的空场上,等待伊斯特用异化的肢体与心灵之壁将自己和亲人屠戮殆尽。

因为教廷与帝国在南方城邦的两方代理人关系日渐紧张,所以这队圣骑士是作为支援被派遣过来的。有关圣血天使骑士团在迦南城几乎被打残这件事虽然在教廷内部称得上公开的秘密,但有关他们敌人的真面目,教皇并没有公开。

所以对于科恩村中的屠杀,记仇者的骑士们并未将之与迦南城的敌人联系起来。结合过于血腥的杀戮手段以及异常的集中屠杀,圣骑士将罪行先入为主地归结于某个邪.教团体身上。除了圣灵教与诺亚一族的白神信仰,罗曼大陆上的宗教势力还有很多,其中有人祭行为的不在少数。实际上,这些手段血腥过激的宗教才是圣灵教廷一直以来面对的主要敌人。至于温和的小型宗教,圣灵教廷是承认其存在的,在传教上双方虽有竞争,但教廷却一向克制,至少在圣灵教取得大陆信仰主导地位以来,教廷没有一次对这些小型宗教势力采取过武力行为。不得不说,圣灵教廷在这方面做得比伊斯特原来世界的某些宗教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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