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门声将弥赛娅从杂乱的梦境中唤醒。
意识中还陈留着各种抽象立体色块快速闪回的梦魇余韵。弥赛娅的梦境一向如此,没有具体情节,没有人和物出现,只有变幻莫测犹如暗藏某种启示实则无从解读的色彩与扭曲形体。
仿佛要把厚木板门凿穿一样的砸门声停了下来,如果不是切实感受到从彩色玻璃投落下来的阳光温度的话,她大概没有办法确认这就是现实。
又是祷告着直到“入睡”这样过了一夜,跪伏在又冷又硬的石砖上,其结果理所当然换来了全身酸痛。因为不良的“睡眠”习惯,弥赛娅两个膝盖的淤青常年不散。而她失去意识后抵在地面的额头,不用照镜子,现在一定被压得通红并且沾满尘土。
扶着身旁长椅,弥赛娅一边用手胡乱地擦着额头的灰尘与嘴角的口水,一边拖动着发麻的双腿走向大门。在她刚刚起身的时候,大门又被有气无力地拍了一下,这才让她彻底确定了之前听到的砸门声不是错觉。
用厚木板和铁条拼起的大门向内拉开,一个黑影随之倒向室内地面。
弥赛娅条件反射地张开双臂抱向直挺挺倒下来的身躯,但体力非常差劲的她却没法承受携着惯性倒下的躯体重量,结果倒退了几步,连她也被压倒在地。
“请,请问,您怎么了?”
从体格和发型能判断出压在身上的是个男人。有些发蒙的弥赛娅推了推男人的肩膀,颤声问道——刚睡醒就碰上这么一出,实在是把她吓得够呛。
男人留着乱蓬蓬褐色短发的脑袋垂在弥赛娅脸庞,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对于她的询问,男人没有一点反应。
弥赛娅有些吃力地将男人从身上推开,对方后背上潮湿黏腻的触感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沾满自己双手的鲜血与男人米黄色布衫后大片的殷红印证了她的猜测。透过被划破的布衫,弥赛娅赫然看到男人的腰背上,三道巴掌长,隐约能看到白色肋骨的伤口还在汩汩涌冒着血液!
赶紧伸手去探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的男人鼻息,好在虽然微弱,但指尖还能感受到气息流动。
只是晕过去了。
弥赛娅这才长出了口气,开始打量男人的面容。
这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没有城邦男性蓄须的习惯,嘴唇周围刮得泛着青茬,除此之外,称得上是一副泯然于众的普通长相。
有点熟悉的脸,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大众脸实在是考验弥赛娅被神经衰弱摧残得糟糕透顶的记忆力。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考究男人的身份可以稍后再说,现在紧要的是先帮对方把血止住。
作为哪里需要哪里就有她们身影的永愿修女,救护伤员、病号也是她们的职责。即使没有精湛医术,但是缝合伤口之类的技术弥赛娅并不在话下。
因为害怕冒然移动男人会导致伤口出血更多,弥赛娅起身打算回房去取自己的医疗包,在门口为男人处理完伤口后,再叫孤儿们搭把手把他抬回房间。
没等她转身,修道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与大喊声让她呆在了原地。
“发现他了!在修道院里面!”
弥赛娅从大门里看到五名穿着皮甲的治安官一边喊着一边从街上冲了过来。在街道上行走的行人全都惊诧地望向这边。
显然,治安官是冲着她身后昏迷中男人而来的,恐怕男人背后的伤口也是出自于治安官手中出鞘的佩剑。望着还有六七步就能冲上修道院大门台阶的治安官,弥赛娅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弥赛娅姐姐,怎么了?”
有孤儿从大厅里端的侧门探出脑袋,就外面的骚动一脸恐慌地询问道。
是年龄较小的那几个孩子。坦然享受庇护的杰夫他们几个才不会在意弥赛娅和修道院都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为了让孩子们安心,弥赛娅面露柔和的笑容,对探出侧门的几颗小脑袋摆摆手:“没事,你们回后面去玩吧。”
话刚说完还没回过头,弥赛娅便被人粗鲁地推了一个踉跄,两名治安官越过她,就要向倒在地上的男人抓去。
“请等一下大人!”
还没稳住身形,弥赛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侧面超过治安官,用整个身体护在了男人身前。
“这个人已经受伤了,你们不能再伤害他!”
虽然因为紧张声音颤抖,但弥赛娅的口气坚定。
两名被弥赛娅挡住的治安官面面相觑,回头望向门口。
大门口,站在剩下三人当中的大胡子治安官恐吓似的晃了晃手中似乎还沾有血迹的铁剑,冷笑着说:“让开,修女!你在妨碍我们执行北赛利城的法律。”
“我不让!再不帮他治疗,他会死的!”
弥赛娅歪着身体斜坐在地上的男人身前,大大张开的双臂让她的形象犹如在虎视眈眈的猎食者面前护崽的老母鸡。她认识门口这位大胡子治安官。他是北赛利城卫队的副队长,弥赛娅曾在市场中亲眼看到过这个男人一剑斩断了行窃被抓的小偷双手。那小偷看起来只是个十二岁左右的孩子,虽然他的确违法在先,但惩罚手段也不至于如此残忍呀。
回想起当日那个失去双手的孩子满地打滚地哀嚎,以及治安官浓密胡子下狰狞的嗜血笑容。弥赛娅知道,身后男人要是被对方带走的话,必死无疑。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